剛入春,下了一場細雨,揚州府還帶著絲絲寒意,街上行人緩緩走著,雨水沾濕了鞋跟。
“顏姑娘,來碗麵?”小攤老板娘看見街上一抹熟悉的身影,親切喊住她。
顏斐停下,這家她經常光顧,和老板娘也漸漸熟稔了起來,“嗯,一碗陽春麵。”她衝老板娘甜甜一笑。
找了靠裏的小桌坐下,旁邊桌上坐了三個中年男子,正激昂議論著國事。
“最近我們揚州府恐是不太平呐!“
“怎地說?”
“大家都知道吧,當今朝堂上,佑親王,陸太傅,左丞相呈三足鼎立之勢,表麵和氣一通,時則暗潮湧動。這陸太傅又是當今太後的親哥哥,貴為國舅,為了對抗佑親王,和左丞相聯姻,要將她女兒仁和郡主許配給左丞相。但就算合這兩股勢力,也無法撼動佑親王半分。如今,這陸太傅突然生了重病,足不出戶,看來不久就要歸西了,以後啊怕不是佑親王的天下了!”
中間那位男子說的激動,唾沫星子都快到顏斐桌上了。
顏斐不願繼續聽下去,正要起身跟老板娘致歉。又聽桌上另外兩人問道:
“哎,我說吳師爺,你說這些與我們又有何幹?”
那被稱吳師爺的男子揮了下手,急道:“且聽我說完!如今這陸太傅生病,純是因為下麵官員辦事不力,出了紕漏,被佑親王抓住了把柄。這官員嘛,就是我們江蘇的巡撫老爺。前段時間,貢奉給皇上的水產從揚州走漕運運往京都,誰料到了京都後,這水產竟少了一半!佑親王上報給皇帝,抓著此事大做文章,稱江蘇巡撫早年受太傅爺的提拔,如今水產入京,竟先奉上一半給了太傅。太傅氣急攻心,一下子就倒下了。這事本身說大不大,但是搭上了太傅的半條命,就可是大事了!太後責令小皇上追究調查,皇上便派齊相不日到達江南追查此事。我們這裏怕是有場腥風血雨了!”
顏斐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又坐了下來。
“齊相?就是那位辭去鎮國大將軍不做,苦讀兩年聖賢書考上狀元的左丞相?”另一個男子問道。
“可不是這位爺!我在衙門裏當差這些年,閱過多少卷宗,也沒見過如此傳奇人物。這左丞相是侯門之子,出身本就富貴,偏從小去了軍營受盡了磨難,年滿十八就已經戰功赫赫。當年秦州兵變,若不是有他在鹿峴一役三退三進擊潰敵軍,我們怕是早就改朝換代了!後來先帝要封他為鎮國將軍,可是他卻推辭了,回京在家兩年閉門不出,居然去考了科舉還中了狀元,讓先帝和滿朝刮目相看。先帝給了他一個戶部右侍郎的官職,後來這幾年,這位爺慢慢往上爬,這官運也是不得了,現在竟然做到了丞相,這還不說,現在居然隻有二十五歲,以後前途無限啊!”
……
“年輕有為,年輕有為啊。”老板娘都忍不住感慨了句,將陽春麵端了過來。
顏斐接過碗,笑著道了謝。看著碗裏的雞蛋,顏斐心裏一暖,自上次給這位李家娘子的相公看了病開了個方子,她便每次都熱絡地拉著自己來吃麵,這陽春麵本是不放雞蛋的,可是李娘子每次都給她加上一個蛋,還不收銀錢。
旁邊三人吃完離桌的時候,顏斐抬眼打量了下。中間那位吳師爺,許是因為剛剛談話激動的緣故,滿臉通紅,且不知為何有些直不起腰,手揉了揉腹部,眉頭一蹙,又暗自搖了搖頭和同伴走了。
顏斐垂眸,這揚州府,可能真的要不太平了。
李娘子收了碗,一時忙完了,就坐過來和顏斐家長裏短的聊著。
“顏姑娘,看你從外地來這揚州有個把月了,可適應了?最近可還好?”
顏斐笑了笑,“多謝娘子關心,揚州富饒,民風淳樸,我最近也一切安好。”
李娘子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之前本想請你來我家住,省點客棧的行頭,但是我家官人最近臥病在床,怕你不方便我也就沒提了。”
顏斐吃完一口麵,又微笑著說:“李大哥近來可好?”
李娘子給她倒了杯茶,神情亮了起來:“說來可還要感謝你呢,上次不知道你是開的什麼方子,之前請好幾個大夫都說沒救了,現在吃了幾日藥,都快能下床了。”
接過茶,顏斐低頭一笑,“那就好,可記著還得吃上十日,就能痊愈了。”
抿了口茶,苦中帶甜,應是放了金桔。
這廂吃完麵,趁李娘子忙活的功夫,顏斐將一錢銀子放在桌上,轉身離開了。
剛下過雨空氣是最清新的,雖然比不上小秦山,但是這裏的一景一物顏斐都很喜歡,空氣仿佛都泛著甜,不愧是春風十裏的揚州,名譽江南的揚州。
走到府衙門口,顏斐駐足,耳邊突然響起剛剛那吳師爺的話,“皇上派齊相不日到達江南追查此事。我們這裏怕是有場腥風血雨了!”顏斐苦笑了下,走上前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