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很早就醒了，躺在被窩裏等著鬧鍾響，等了好一會懷疑是不是調錯時間了，扭著身子把腦袋伸到床頭櫃的方向，眯著眼睛看了看米老鼠造型的鬧鍾。“媽的，才6點”輕聲罵了一句。本來就興奮，這下一扭一看的動作更是搞得自己睡意全無，幹脆一骨碌爬起來了。
今天是王晨上班的第一天，這第一份工作讓他頗為得意，全球四大谘詢公司之一KenovConsulting。雖然王晨也算是名校的研究生，但自打大學擴招，以前挺稀罕的研究生越來越不值錢了，何況每年還有那麼多真的假的海龜湧回來，剛畢業的土鱉研究生就更不算什麼了。
王晨找工作也算一波三折，本來還自信滿滿的以為能輕鬆進入社會精英階層的，被四大裏的兩大拋棄後就打了蔫。
第一家在王晨的大學裏搞了個大型招聘會，那天場麵真是大，不光本校的兄弟姐妹蜂擁過去，周圍其他學校的也都早早跑到大禮堂占了位子。王晨很能睡，平日裏都靠同宿舍的老屁起床後叫魂似的10分鍾不間斷的咳嗽、吐痰、擤鼻涕和上廁所哼哼聲從夢中喚醒。可那天鬼使神差，老屁被女朋友一早的一個短消息給勾出去了，都沒顧得上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王晨靠自己的意識醒來時招聘會已經開始了。
等他連滾帶爬進了大禮堂眼前就是一黑，黑壓壓一禮堂的人大都打扮得人模狗樣，有不少男生大夏天在沒有空調的禮堂裏還穿著西服打了領帶，女生都打扮得極度成熟，個個跟30多的少婦似的端坐著，整個大禮堂彌漫著劣質香水和汗臭的混合氣味。主席台上的一群人一看便是王晨理想中的成功人士，其中還有倆老外在跟身邊的漂亮女同事微笑著輕聲說話。看看自己身上還是睡覺時穿的校籃球隊T恤和大褲衩，王晨心裏突然有了當年印第安人第一次看見五月花號上下來的殖民者的感覺。
費了挺大勁才在角落裏找了個位子坐下，坐下後才明白偌大的禮堂為什麼還有這麼唯一的一個空。身邊的哥們有狐臭，味道從雪白的襯衫和嶄新但不太合身的黑西服中透出來，直奔王晨的鼻孔。這醇厚的味道在途中應該還被類似古龍水的什麼氣味纏住了，兩股勢力在空中無形地爭鬥，最後勢均力敵地達到了某種平衡。王晨空著肚子被這混合氣味熏得直要暈厥過去。光著的大腿還被躲在暗中的蚊子咬了一片包，恨得王晨直罵死蚊子沒品，這麼惡劣的環境下還有胃口吃飯，也不怕中毒。整個上午王晨就在對身邊的西服男和蚊子的暗暗咒罵中度過。招聘會前一部分是公司介紹，聽得下麵的學生心馳神往，恨不得立刻加入這一光榮的團隊去拋頭顱灑熱血。第二部分是個測試，跟測智商似的，各種圖形和數字邏輯分析。王晨在半昏迷的狀態下做完測試趕緊逃離了會場。走出禮堂的那一刹那有種獲得新生的輕鬆。那次的測試結果可想而知，王晨第一輪就被刷下來了。
第二家王晨順利通過了第一輪，拿到了第二輪麵試的通知，令人振奮的通知上寫著他第一輪測試的結果是“Outstanding”，還很熱情地說了一堆希望他加入以及表示感謝和欣賞的話。王晨頓時飄飄然，到處大放厥詞表示要了我是他們的幸運，否則我被其他三大搶了去他們就等著關門去找安達信了。說完王晨才意識到這麼講還是稍過了點，那第一家已經在第一輪拋棄了他，要搶也隻有剩下的兩家了。但轉念一想要不是老屁那個見色忘義的小子，要不是坐在邊上的那個西服男，自己這麼Outstanding的精英雛形怎麼會被刷掉，立即又心安理得了許多。
麵試那天，王晨也西裝革履，這身行頭花了他一個半學期幫導師做項目的收入。學校裏大家都管導師叫做老板，想想也確實有點勞資關係，隻不過作為研究生就是要被狠狠剝削的，一個幾十、上百萬的項目，老板往往才給學生幾千塊。院裏有個最摳門的，竟然把出差說作旅遊，把對方公司的招待當作報酬，項目完了一個子都沒給學生，還在院裏厚顏無恥地宣傳自己對弟子如何得好，有機會就帶他們出去見市麵，弟子們都高興壞了。老屁就是他的門徒，晚上睡覺前沒少罵他。好在這哥們家裏有點錢，少了那點收入也不會影響他跟女朋友的甜蜜生活，隻是氣不過他老板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架勢，有機會就在院裏給他老板撥正反亂。終於有一天風聲傳到老屁老板耳朵裏了，老屁因此問家裏多要了一筆錢才勉強搞定他的畢業論文。此後，老屁更是逢人便罵他老板，但罵完了會再加一句“千萬別跟別人說啊，我可吃過大虧”。
離開宿舍樓前，王晨還在一樓傳達室門口的鏡子那裝作不經意地照了一下，暗自對自己說“多精神的小夥”。宿舍裏隻有小鏡子，看不全。隔壁宿舍倒是安了麵穿衣鏡，但被一眾哥們狂扁，說是那倆變態把宿舍搞成閨房了。王晨就是當年挑頭取笑他們的，所以沒好意思去隔壁照鏡子。其實王晨買西服的時候就在店裏左右前後地好好看了，對自己這一身打扮頗有信心的。王晨算不上帥，但個子高，平時又是籃球又是網球的，身上頗有點小肌肉，所以穿起西服還挺象回事的。原先留的半長不短的文藝青年頭也在找工作前剔成了精神的小平頭，出門前還在頭上抹了點發膠，自覺跟那些精英更走進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