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繼儔自請為後軍,信誓旦旦說定要打好阻擊,絕不墮了鄭軍威名,又說當此危難之際,父子連心,隻有自己這個做兒子的留下,才會督軍效死,若是換了旁人,恐怕也不會盡力。李嗣昭大為感動,覺得自家這個兒子當真是懂事。但想來想去,自己身邊確實缺不了這個足智多謀的兒子,便否了李繼儔的建議,幹脆留下二郎李繼韜,叮囑他隻需阻擋燕軍三日便可撤離。
鄭軍精銳很多都跟隨周德威葬送在了襄垣以北的戰場上,兵力所剩本就不多,李繼韜自己麾下也隻有八百人。目送大軍離開石峪,消失在了崎嶇的山道之間,李繼韜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惆悵。
李繼韜將麾下士卒放置在前方臨敵的幾處高地上,簡簡單單下了軍令,要求各部阻擊三日,便自返回營帳,一整天都沒出來。
石峪大營的動靜不小,自然驚動了不遠處對峙的燕軍。周坎下令各部戒備,隨即又調了幾個營頭攻打石峪大營前沿的幾處小山頭,試探對麵的反應。
燕軍一番試探攻擊之後,立刻發現了守軍的薄弱,於是飛報周坎。綜合各方戰報,襄垣戰場指揮部判斷,李嗣昭和李嗣源很有可能已經北撤,馬上命令加大攻擊力度。
駐守石峪大營前沿幾處高地的李繼韜所部與鄭軍其他軍隊不同,頗有幾分燕軍的氣象,這一打下來,居然將山頭守到了太陽落山,隻不過損失不小。戰至黃昏,燕軍後撤,把守各山頭的軍官都鬆了口氣,立刻彙集到李繼韜帳下,請示下一步的守戰之道,其實他們已經自感無力,覺得守不下去了。
李繼韜已經在帳中喝得酩酊大醉,哪裏有什麼守戰之道,被幾個軍官灌了幾碗醒酒湯,終於似醒非醒,起身卻吐了一地。眾人茫然間,就聽李繼韜打著酒嗝喃喃道:“守?怎麼守?燕軍如此強悍,卻如何守?守不了,便降了就是……”
第二天一早,等燕軍拉上投石車來,沒等發石,幾處山頭便俱降了。李繼韜昏睡之中做了俘虜,周坎聞著他一身酒臭,皺著眉搖了搖頭。
武鄉離石峪並不遠,隻不過山道難走,故此行軍較慢。但鄭軍在李嗣昭的拚命催促下,仍是第四天頭上便趕到了武鄉,遠遠望見武鄉城頭,李嗣昭下令大軍停步。
鄭軍哨探偷偷低近武鄉,卻見城上一切如故,城頭上插著張瑰的將旗。李嗣昭和周德威起兵向南的時候,留下三員大將駐守武鄉,其中李紹宏是周德威的部將,唐禮和張瑰分屬李嗣昭。哨探遙望城頭良久,依稀分辨出城上駐守的一名軍官是熟人,當下壯著膽子繞出來,向城頭發問。
不久,張瑰出現在城頭,向哨探解釋,說昨日李嗣源入城,想要詐開關防,被自己和唐禮識破,已經將其斬首了。
哨探大喜,立刻回報李嗣昭,李繼儔生恐這是張瑰降了李嗣源之後的詭計,便要求張瑰親自帶李嗣源人頭來見。
張瑰毫不遲疑,攜李嗣源、任圜、李紹宏等人首級親自出了武鄉,前來迎接李嗣昭。見了這幾顆腦袋,李嗣昭大喜過望,於是命大軍入城。
輕兵回襲,又是出其不意的詐城,這得要多蠢才會事機敗露?李嗣昭和李繼儔一邊思量著獨占河東的美妙前景,一邊笑嗬嗬的詢問著張瑰其中的經過。張瑰當即繪聲繪色講述一番,說得非常有趣,引發了鄭軍上自李嗣昭、李繼儔,下自各路軍頭們的齊聲歡笑。
等行到武鄉城下時,張瑰引著李嗣昭、李繼儔等進了城門,兩旁都是全身甲胄的、刀槍弓弩齊全的軍士,個個虎視眈眈緊盯著李嗣昭一行。
李嗣昭正在奇怪張瑰麾下何時有了那麼多精良的軍甲之時,忽見迎麵奔來一騎,馬速極為迅捷,騎者手握一杆亮銀長槊,一聲如雷般的嘶吼響起:“韓進通,識得某麼!”
韓進通是李嗣昭拜李克用為義父之前的本名,已經二十多年沒人這麼喚過,此刻乍聽有人這麼一提,李嗣昭當即渾身一個激靈,正要發怒,卻猛然看清了來人,不覺從頭涼到腳。
此人又是李存勖!
(咦,老飯為什麼說“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