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俠子若是不敢出關,就說明營州此刻正是兵疲之際,以某想來,他與契丹大戰一場,沒有半年的休整,是緩不過來的。他發出什麼勞什子的檄文,更可能是虛張聲勢而已,為防被眾家分食,他無論如何也要出來應應場麵。”
滄州節度府內,右武衛大將軍府上第一謀士張隨山正在新任義昌軍留後、霸都騎軍鎮遏使趙霸麵前侃侃而談。自從趙家獲得滄州之地後,大將軍趙元德便舉家遷至了滄州,為了輔佐這位神經有些粗線條、兼且性子暴躁的趙霸,張隨山不得不以古稀之年出山,親自指導這位趙家的繼承人。
是的,不僅是輔佐,更是指導,以張隨山在趙家的地位和謀略,打小被這位謀士看著長大的趙霸也不得不敬服,並且言聽計從。
“老叔是說,咱們還是得聽劉家二郎的,幫他去打那遊俠子?可前日老叔也知道了,劉家二郎把咱們賣了,三州之地,咱們隻剩下一個滄州。哼,他劉家二郎倒是談得好營生,拿咱們兩州之地換回來他的三個州,這口氣某怎麼忍?”趙霸氣呼呼道。
張隨山臉色一沉:“忍不了也得忍!這些地方本就被魏博和宣武占了,就連如今的滄州大半,也還在人家手裏!能夠把整個滄州都還給咱們,你還能怎的?大局如此,義昌一鎮能否恢複,待將來再尋機圖謀罷。”
被張隨山嗬斥了一頓,趙霸卻不覺得有什麼委屈,憑張隨山為老趙家籌謀了數十年的功績,他有這個資格!
故此,趙霸隻得無奈道:“既然這樣,某便整兵備戰吧。待那遊俠子到了平州,某便率精騎三千,直搗其身後,將營州軍一鼓而殲!也不知關外一年可產多少戰馬,其中一半又有幾何?”
趙霸如今麾下霸都騎有五千騎兵,雖說在大安山之變後已經人人配齊了戰馬,但要真拉出去作戰,是不可能全部出動的。三千騎兵攜四千餘匹戰馬,平均兩人三騎,這是騎兵作戰的最低要求。
卻不妨張隨山冷笑一聲:“一半戰馬?嘿嘿,怎夠咱們老趙家重建霸都騎?”
趙霸疑惑道:“老叔是說,咱們跟劉家二郎再談談?再多分一些?”
張隨山捋須笑道:“不是多分一些,這些戰馬咱們都要了!不僅要戰馬,咱們連營州都要!三郎出兵之後,可直奔那遊俠子身後,但咱們不去衝鋒陷陣,咱們直搗榆關!無論他們誰贏誰輸,三郎隻管守住榆關,此關在手,營州坦途爾!”
“無論盧龍塞也好,榆關也罷,都是攻略營州的坦途。但兒子想過了,咱們薊州兵兵力稍顯薄弱,若是兵分兩路的話,則力有未逮,最好是合兵一路。若是隻取一路的話,盧龍塞是最好的出兵處,離咱們薊州也近許多,雖然要繞都山和白狼山,還要涉玄水,但奔襲柳城的速度仍然要快上一些。自榆關而出雖然更易行軍,但這條路就在平州的眼皮子底下,還要搶占榆關,很有可能過早暴露。”
薊州刺史府,趙敬正向自家父親、前節度府兵馬從事、禦史中丞趙廷稟報自己的方略。薊州趙氏之所以能夠以文官而成將門世家,除了厚待士卒外,保存實力、坐看雲起雲滅的牆頭草風範起了巨大作用。
營州方麵之前曾經為李氏索要鹽池故地,但這一要求並沒有幹擾到薊州趙氏保持中立的決策,在繼承了薊州趙氏能屈能伸這一特性的趙敬看來,隻要獲得相應補償,就算將鹽池還給李氏也無不可,關鍵是不要為此與爭鬥正日趨激烈的幽州和營州雙方中的任意一方兵戈相向。
所以哪怕營州方麵提出了“無理”要求,趙敬也極力約束部下,讓出了平州至幽州的官道,隻是緊緊守住了薊州城,打著置身事外的算盤。隻要兩邊不發生直接戰事,薊州趙氏便可在夾縫中覓得生存的機會,而且機會將非常好,以薊州的地理位置,身處雙方之間的緩衝地帶,薊州趙氏足以左右逢源。
但曾經的左右搖擺並不代表永遠左右搖擺,如果真的到了必須做出選擇時候,薊州趙氏也不會就此隨意放任不理。在趙敬看來,當幽州提出三方合擊營州軍於平州的密謀之時,薊州趙氏就到了不得不加以選擇的時候了,當然,這樣的選擇同樣是一個極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