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樣一番分析之後,眾人決定投奔劉守光,因為大夥兒認為劉守光擁有潛在的“大勢”。這年頭是沒有立長或立嫡這麼一說的,在朝堂上,誰年幼,或者誰性子謙和,誰易於掌控,北司就立誰為天子;在藩鎮中,誰實力強橫,誰得軍心,誰就會被節度使或者軍將們擁立為留後。與被打殘了的兄長——義昌軍節度使劉守文相比,劉守光無疑軍力保存最完整,實力更雄厚一些,所以劉山喜當即率領眾人投奔了過來。
事實證明這一次投靠似乎選對了,大功告成,自己終於成為了一州兵馬使。可為什麼已經應當算是盧龍軍中一方諸侯的自己,得到的卻是這樣的尷尬結果呢?
平州刺史張在吉對自己不理不睬,榆關守捉城一個小小的虞侯也在自己麵前耀武揚威,自己率領部眾龜縮在這樣一個貌似齊備的大營中守著區區幾十石存糧過日子,竟然一點變化都沒有。不,不是一點變化都沒有,而是變得更加不堪——因為如今離權力中樞更遠了!
劉山喜的問題讓堂內眾人都在苦苦思索,一時間鴉雀無聲。
半晌,劉山喜的目光一個一個在諸將身上掃過,他忽然發現劉山青若有所思的眼神,當下道:“三郎,你有什麼想法,說出來大夥兒聽聽。”
劉山青腦袋瓜子很好使,在涉及這個小團體決策的時候常常能夠提出一些很好的思路,對於劉山喜的決定也能夠拾遺補缺,在這個小團體中是有名的“智囊”。劉山喜此刻點了他的名字,眾人立刻就把目光轉了過來。
沉吟片刻,劉山青有些遲疑的開口了:“其實某也沒有想好,隻不過某有一個疑問,當然尚不明朗……”
“三郎但說無妨。”劉山喜鼓勵道,他太需要有人能夠幫著出出主意了。
“呃,好吧,某且說出來,大夥兒幫著添補添補。”劉山青猶豫片刻,終於還是道出了心中的疑問:“想必大夥兒都想知道,為什麼大郎成了兵馬使,張在吉竟然還敢對咱們不理不睬?為什麼一個小小的守捉虞侯敢帶兵和咱們硬抗?沒錯,咱們兵不多,隻有區區百來號人,可大郎是大帥賜封的一州兵馬使,更是山北行營監軍!一個文臣,一個小軍,難道就真的認不清大勢,敢於公然和咱們對壘了?要知道,他們這麼做,當然是折了咱們的臉麵,可也一樣把大帥的臉麵給落下來了!他們就不擔心大帥的雷霆之怒麼?”
劉山青的話越說越利索,條理也越來越順暢,一旁的劉山周也有些明白了:“三郎是說,他們有所依仗?”
劉山青點頭道:“沒有依仗,誰敢這麼對咱們?所以某的疑問是,他們的依仗是什麼?或者說誰在身後為他們撐腰?他們憑什麼認為,這樣的依仗能夠與大帥抗衡?要知道現在的大帥,可不是當年的衙內,如今的盧龍也不是當年的盧龍。大帥已經得眾將擁護,更得東平王的鼎力支持,還有兩位趙大將軍的協助,在咱們路龍軍中權勢顯赫。什麼樣的勢力能夠與這樣的大勢相抗衡?”
劉山喜完全沉入了劉山青的分析當中,喃喃道:“不錯,不錯,什麼依仗呢?”
劉山青回答道:“某想來,如今敢說有實力的依仗不外寥寥幾人,兩位趙大將軍,還有劉判官,另外就是營州都督了。兩位趙大將軍都是大帥上位的鼎力支持著,如今一個有了義昌軍的封鎮,一個竭力經營薊州和檀州,沒有必要也沒有原由別了大帥的臉麵,劉判官——恩,現在是劉侍中了,更不會和咱們過不去,所以很可能是營州都督。”
營州都督?堂內眾人都在默默思索。營州都督李誠中雖然名氣很大,但對於其人的秉性和喜好知道的人非常少,對他的傾向和根底,了解的人更是不多,其名氣主要來自於顯赫的戰功,而這些戰功也更多的是以虛幻的形式流傳於軍中,雖然很得普通軍士們的崇敬,但對於大夥兒來說,這種崇敬相當玄妙。所謂不可知,且不可見,對於普通軍士和底層軍官們而言,營州都督太遠了,他的顯赫功績都在關外,在草原上,與軍士們自身毫不相關,仿佛在即軍中就是一個傳說。
用一句很貼切的話來說,那就是:好吧,我很崇拜你,但我不了解你;你很偉大,但與我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