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源倒吸了一口冷氣,拍了拍額頭:“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難道真要等著老天爺降雨?如果老天爺不降雨,難道咱倆就等著掉腦袋?”
善能苦著臉道:“可你想過沒有?如果真的下雨了,對咱們營州軍是很不利的,李都督就被契丹人困在對麵包圍圈中……”
慧源冷哼道:“下雨?可能麼?整個秋天都沒下過一場雨!你看這天,朗朗無雲,你從哪裏搗鼓出雨來?現在別想這個了,先想想怎麼辦?你到底怎麼打算?”
善能一攤手,道:“我也不知道……”
商量來商量去都沒有任何結果,兩人隻能幹等著,指望出現一個契機,比如營州軍這幾天迅速大勝,那麼祈雨的難題就自動化解了。可是這種契機並未出現,兩軍仍舊在饒樂山下對峙,你不打我,我不打你,所以善能和慧源也隻能幹著急。
但是曷魯卻不給他們坐等的時間,他一天到晚盡往善能和慧源的營帳奔波。
“上師,如何了?”
“居士稍安勿躁……”
“上師,今日怎樣?”
“居士稍安勿躁……”
“上師,我的大軍都準備好了,今天會不會下雨?”
“居士稍安勿躁……”
“上師,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大軍實在等不得了!”
“居士稍安勿躁……”
“上師,再不來雨,休怪曷魯惱了!大家顏麵上須不好看!”
“居士……居士勿惱,貧僧觀此處風水山川似乎不宜,需另選一處構築法壇。”
隨著曷魯逐漸顯露出來的不耐煩,善能也頂不住壓力了,無論如何,想辦法保住性命再說,至於將來如何,眼前也顧不得了。
善能拖延了兩天時間,圍著饒樂山周邊慢慢悠悠轉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詞,不停比劃著各種莫名其妙的手勢,最終在正南方向十五裏之外選擇了一處高坡,將各種隨車帶來的法器布置妥當,設立了法壇。
曷魯按照善能的一再叮囑,不得不將契丹騎兵撤離了此處,他臨走之前充滿疑慮的目光直射在善能臉上,讓善能頭皮發炸。
兩人在“法壇處”枯坐了一天,傍晚的時候,慧源離開了“法壇”,向南而去,到了夜晚,他沮喪的返回,一屁股坐在“法壇”邊上,隨即仰麵倒地,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空。
“如何了?”善能心中焦急,使勁推了推慧源。
慧源側身看了看遠處還在收拾篝火的趙三,苦笑道:“走不了。曷魯在南邊各個方向上都布置了很多遊騎,我借口說查看風水,他們才放我回來。這些遊騎都是曷魯用來保護咱倆安全的,他們說東南方向很亂,阿平正在圍剿懷約聯軍……”
善能頹然:“曷魯不放心咱倆才對……”
慧源歎了口氣:“明天我再去西邊和東邊看看……”
善能沒有搭話,他感到一陣渾身無力,也倒在了草地上,仰望起了浩瀚的星空。
善能心亂如麻的抬眼數著星星,眼前不時跳動著一幅幅畫麵,兵荒馬亂的草原、此起彼伏近在耳邊卻又遠在天涯的慘呼聲、高都虞衝自己怒吼的狂罵聲、一串串隱隱約約的佛號,然後他好像看到曷魯猙獰的對著自己咆哮,一把如山高的大刀瞬間劈向自己的額頭……
善能嚇得一閉眼,眼前立刻漆黑一片,等他睜開眼睛,才發現隻不過是一個夢境。側頭轉向四周,遠處趙三燃起的篝火已經隻剩下一點餘燼,微弱的火光在夜色中搖曳,似乎隨時都會熄滅。身旁傳來連綿不斷的鼾聲,卻是慧源所發。
善能深吸了口氣,平複下噩夢帶來的心跳,渾渾噩噩間怔怔良久,重新望向夜空,卻發現漫天繁星似乎都躲了起來,眼前隻是一片深邃低沉的漆黑。
若有若無的一絲微風拂過臉頰,善能鼻中嗅到了一股清新的氣息。他連忙雙手撐地坐了起來,身上不知什麼時候蓋上的氈毯被他掀開,然後屏住呼吸,高仰著脖子,仿佛要將整個臉龐都送進不知名的黑夜中。
一絲一絲,一滴一滴,一串一串,一片一片,善能貪婪的舉起了雙手,向空中擁抱而去。
“怎麼了?”慧源一骨碌爬了起來,不敢置信的望向四周。
“下雨了……”
與此同時,東南方向兩百多裏外的長甸,阿平呆呆立在營帳之外,看著灑落的漫天雨滴,白日裏慘敗導致全軍陷入困境的鬱悶心情一掃而空,高聲道:“來人!傳令勇士們起身,咱們準備趁夜突圍!讓赤台和溫金速來我大帳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