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枝有孕的消息一直被隱瞞著,此刻忽然傳了出來,營州上下俱是一番喜慶。眾軍將紛紛登門道喜,各地有身份的官員也趕到柳城拜賀。就連渤海國王和新羅國王也於一個月後送了一份厚禮過來,至於新任的熊津州都督甄萱,則親自從全州趕了過來,送上大禮十萬貫!
榆關守捉使趙在禮是在婉枝有孕消息傳出後的第二天來到柳城的,隨同前來的還有虞候元行欽。他們一路上看到了營州熱火朝天的繁忙景象,看到了行商們沿途押運的大車物資,那些大車前後絡繹不絕行於商道,往往還沒將之前的車隊甩出身後,前方就出現了另一隊車隊的身影。
趙在禮歎道:“李郎生發得好一番局麵!”
元行欽也歎了口氣,不自覺的輕輕點著頭。他點頭並非是讚同和肯定李誠中,而是在努力的思索著這一切變化發生的原因。之前他曾到過一次白狼山,對於白狼山中的那支“平州軍前營”也不屑一顧,可正是他不屑一顧的那支“前營”,造就出了今天的局麵。
白狼山大捷、攻克柳城和燕郡、小淩河及五股河流域作戰、鹿鳴窪大捷、攻陷懷遠軍城、西京大捷、上京大捷、攻克北原、鬆嶽大捷……這一連串的輝煌勝利如果還不能引起他的思索,那他就真不是一個合格的軍官了。到底是什麼讓李誠中由一個都頭而至營指揮,由營指揮而至軍使,最後登上了營州都督的高位呢?難道真的是那種中看不中用的隊列麼?難道那種隊列的訓練背後,還有別的不為人知的東西?
趙在禮是聽說了李誠中東征凱旋的消息後立刻從榆關出發、向柳城趕來的,除了奉命前來外,還有向過去這位前健卒營好友致賀並且辭行的意思。至於元行欽,則是主動提出來隨同前往的,他想再了解了解這支前“平州軍前營”,現在的營州軍。
現在的李誠中是朝廷賜封的營州都督,軍階壯武將軍,已經遠遠超過了趙在禮這位榆關守捉使,從某些方麵而言,甚至超過了許多盧龍軍中的高門大戶,比如趙敬,趙敬是薊州刺史兼兵馬使,雖說與營州都督在職務上差相仿佛,但實權卻沒有李誠中大,因為李誠中的告身中還有一句“都督關外諸軍事”,這項權限要遠遠超過趙敬頭上頂著的“山北行營總管”——雖說李誠中隻是山北行營都虞候。
說實話,趙在禮還略略有些自卑,他和李誠中是同時跟隨周知裕赴平州戍邊的,當年軍階還要高過對方,可如今,人家已經竄到了盧龍軍的高層之中,自己雖然也頂了個榆關守捉的銜頭,一年半以來卻一仗沒有打過。
另外,趙在禮還有些忐忑,他也是老趙家的人,是右武衛大將軍趙元德的庶子,隻不過趙元德兒子太多,對於他這個庶子渾沒半分上心,他少時在家中還備受其他弟兄的欺壓,就連他的娘親,也因為受不過其他趙家妻妾,尤其是崔氏的氣,最終鬱鬱而終。娘親死後,趙在禮淨身出戶,投了周知裕。後來趙在禮被周知裕舉薦為榆關守捉使,趙元德才給了他一些小小的關注,但在趙在禮心中,對自己那個父親遠遠談不上什麼親情——這就是大族庶子的悲哀。趙元德和李誠中之間的矛盾他是聽說過的,也不知李誠中是否還待見自己。
所以趙在禮沒有提前告知李誠中他前來柳城的消息,走到半道上的時候聽說李誠中家中妾室有後,便打算進到柳城之後采辦一些賀禮,再到都督府去拜訪。可誰知剛到柳城南門,就見城門外已經被軍士肅清了通道,城下數十人正在聚集等候,他也摸不清狀況,等走近之後,才發現李誠中從人群中大踏步躥了過來,張開雙臂就給了自己一個熊抱,口中哈哈大笑:“老趙,偷偷摸摸跑來柳城也不說一聲,不拿我老李當自己人不是?今晚罰酒,不許偷奸耍滑!”說著,拽起趙在禮的胳膊就往身後的營州文武中走,邊走邊道:“老趙來了,弟兄們都等著你呢,老張、老薑、老周,還有可道,都說晚上要好好灌你一通!對了,老周改了個名字,叫周坎,可不是以前的周砍刀了……”
趙在禮忽然一陣暖意湧上心頭,張著大嘴說不出話來,隻是傻嗬嗬的挨個與營州文武們見麵,不時被對方在胸口或肩膀擂上一拳。心中暗道:是了,這還是以前那個李誠中,還是那幫健卒營的老弟兄,是自己多慮了。
李誠中也沒落下元行欽,伸手就摟過元行欽,向手下介紹:“大夥兒還認識不?當年元兄弟和張龍虞候為咱們白狼山送來了最寶貴的物資,要是沒有元兄弟,咱們當年還不知道怎麼過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