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訴苦的千牛衛大將軍楊玄恩沒有聽出李誠中的言下之意,仍是絮絮叨叨的念叨:“都督,好幾萬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也說不清到底有多少人。若非某家千牛衛精兵駐守於當地,這些難民早已衝入國內,恐怕南海府、鴨淥府,甚至龍原府和顯德府都會糜爛千裏!”
為了加深李誠中對於流民“糜爛地方”恐怖情狀的印象,大相裴頲補充道:“都督,為了穩定新羅流民,渤海國每月都要耗費上千石糧食,其中還不包括駐軍及運糧民夫的耗費,實在是一個不小的負擔!更嚴重的是,這些流民的存在已經影響到了南方數府的穩定,許多大戶和百姓因為擔心,都已經向北遷移。”
“我需要難民的詳細數目!”李誠中不置可否,隻是簡單的提出了一項要求。
除了難民潮引起的恐慌,監國王太弟大封裔和大相裴頲更在乎的是國內的政局。
裴頲道:“這次朱承明向王族發難,很大程度上受了新羅內亂的蠱惑,尤其是金氏,據說和占據北方的暴亂首領金弓裔有著密切的聯係,據裴某所知,朱承明在金氏的鼓動下,與該首領達成了初步協議,似乎要相互引為奧援,弄什麼南北朝。”
大封裔歎道:“本來一個好好的國家,如今被折騰得奄奄一息。王上當年登位之初,某領命前往長安求取封詔,在長安遇到了新羅國同為鴻臚寺卿的金成烈,當時還與他為爭奪朝賀席位的排次有過爭執……這兩年,新羅不停的向大唐求援,卻一直沒有得到回應,說起來,也是挺讓人歎息的事情……”
金吾衛大將軍李元廣對此也深有感觸:“某家世鎮東京,黑水部和鐵力部這些年很是有些不穩,與這幫該死的新羅暴民有很大關係,也是受了他們的蠱惑。”
李誠中開始對新羅的內亂產生了興趣,尤其是對和渤海接壤的新羅北方局勢比較關注,他問起了新羅北方的亂軍。
楊氏世鎮南海府,與新羅接壤,所以對其了解比較詳細。
“新羅北方的叛亂始於十年前,賊帥梁吉拉起了一支隊伍,自稱‘江原道大將軍’,攻城掠地,打得新羅官軍節節敗退。不過此人沒什麼雄才大略,有了一番境遇之後便止住了攻勢,開始享受起鍾鳴鼎食來了。所以這十年來新羅還算能夠勉強維持下去。但從去年……嗯……如今已是正月,應當是從前年開始,有個無賴僧人加入了梁吉的叛軍,情況便不一樣了。”
“和尚?”李誠中忽然想起了後世大明的開國皇帝,不禁興趣更濃:“叫什麼?”
“這個和尚一開始也沒什麼名字的,不過他很擅於蠱惑人心,自稱是新羅王族金氏後裔,說是什麼憲安王之子,是如今新羅孝恭王的祖爺爺,嘿嘿,真是可笑。所以他的部下們給他取了個名字,叫金裔——就是金氏後裔。他又說這些年一直在躲避金氏王族的追殺,所以曾經隨母弓氏為姓,所以又有人叫他金弓裔。後來他又改口了,說自己其實是故高句麗王族後裔,要恢複高句麗的榮耀和輝煌……真是搞不懂,連自己祖先都可以改來改去,這麼一個不孝的小人,竟然也在新羅百姓中有著很高的威望……”楊玄恩歎道。
裴頲皺眉道:“這個問題裴某注意過,其實他改來改去隻是為了有人追隨,但效果不是很好,對於故去了幾百年的高句麗,很少有人會有什麼念想。他之所以在民間有威望,其實不在於他的姓氏。這個金裔,嗯,或者弓裔,又或者金弓裔,無論叫什麼吧,他自稱為彌勒佛祖降世,平日裏最喜裝神弄鬼,頭戴金幘,身披方袍,說是降佛光普世,拯救黎庶,弄出來許多佛跡,老百姓便信以為真。實際上此人尤為殘暴,凡攻陷一地,必屠城,因此其部下酷虐無比,新羅官軍花郎道兵一聽說是和他的部下作戰,都十分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