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茶時分,渤海國跳蕩軍完敗,餘下百多人哭天喊地的逃了回去,這次他們不敢正麵逃回自家軍陣,而是繞著軍陣兩側躲向了軍陣後方。
渤海國招討使朱承玉以下數十名軍將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們已經忘記了之前嚴令下達的軍法——擅自回逃者一律處死!軍陣前列的督刀隊沒有得到命令,也不好離開陣列去攔截這些潰兵,任憑這些逃兵竄入後陣之中,散布著唐軍如何如何強大的流言,甚至許多軍官認真的側耳細聽他們的哭訴言論,默默的打著一俟風頭不對就立刻“轉進”的念頭。
兩軍陣前,軍法執行不嚴所導致的後果是災難性的,逃跑卻沒有得到處罰,這一行為必然引起後來者的連續效仿。同時因為沒有立刻製止恐懼言論的散步,渤海軍已經隱然軍心不穩!
鍾韶一直在有條不紊的按照作戰計劃執行著每一步次序,隨著他的命令,營州軍騎兵營三個都的騎兵在王義簿的指揮下繞過本陣,斜刺裏向渤海國招討軍陣兜了上去,轉眼便殺至陣前。渤海國招討軍慌忙發箭射了過去,以求稍作阻擋,陣列外圍的軍士也立起了長槍盾牌。朱承玉下令神策軍騎兵上前應敵,兩千名護衛渤海軍陣側翼的騎兵催動戰馬迎了上來。
營州軍騎兵營馳到近前,忽然做了一個大弧線折向,堪堪從渤海軍陣一側滑過,陣型嚴整,猶如一體,甚至每排之間的間隔都沒有變化多少。這種劇烈而突兀的整體折向令人眼前產生一種說不明的錯覺,許多渤海士兵都不由自主被視線錯覺帶得向前一傾。折向行進同時避過了渤海軍射來的淩亂箭雨,這些箭矢絕大部分都射空了,同時還避過迎麵而來的渤海軍騎兵大隊。渤海國騎兵也被營州軍騎兵營的折向帶得一陣混亂,前排想要勒馬跟著轉過來,後排的卻依照慣性繼續向前,霎時間擠做一團。
緊接著,營州軍騎兵營中騰起一片箭矢,射向了亂在原地的渤海國騎兵,當場射翻數十騎。
乞活買再次瞪大了眼睛,不覺驚叫:“騎射!”他不可思議的望向李誠中:“都督,原來營州軍有那麼多撻馬!”
能夠做出高難度的敵陣前奔跑中變向,同時在奔跑中射箭,這樣的技藝才是正二八經的騎射,掌握這樣技藝的勇士,在契丹人中被稱作“撻馬”。乞活買的烏隗部原來也有不少撻馬,加起來也有數十人,但這麼大規模的撻馬集合作戰的戰術是沒有過的,原因無他,訓練一個撻馬太難了,每一個撻馬都是異常珍貴的。而且要讓那麼多撻馬保持這麼嚴整的隊形,更是目前契丹各部都做不到的,包括阿保機聲震草原的撻馬侍從親軍!
李誠中一笑,沒有回答,在乞活買心中保持一分神秘感是必要的。其實營州軍騎兵營並非都是能夠騎射的撻馬,在高速奔跑的戰馬上開弓射箭是一項高難度的活,整個營州軍騎兵營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十個裏麵恐怕還不到一個。事實上,營州軍騎兵營的刻苦訓練重點是騎,而非射,他們大量的訓練時間都花在了高速奔跑中的急劇變向,以及在奔跑和變向中保持隊形的嚴整。至於射,要相對簡單一些,短弩而已!
營州軍總部虞候司後勤處兵器裝備科大規模仿製短弩的行為已經持續了數月,這種構造精密的兵器很不好弄,直到出發前,還沒有將騎兵營裝備完全,此刻的騎兵營三百名騎兵所持的短弩,是騎兵營裝備的絕大部分了,留在柳城的兩個都還沒有裝備這種兵器。
營州軍騎兵營奔行至遠處,放緩了速度,騎兵們趁機重新扣上了新的弩箭,然後轉向,這次的攻擊方向仍然是渤海國騎軍,又是一片弩箭飛去,這次的渤海國騎軍終於潰散了,他們遠遠的逃離了戰場,連本陣都不敢回去,許多騎兵在遠方觀望,更多的則直接逃回了西京城外的大營。
營州軍騎兵營第三次掉回頭來,這一次,騎兵營在渤海國招討軍陣前劃過,弩箭飛向了本陣之中。
如果有另一個穿越眾在場,他會毫不猶豫的道出這種騎射戰術的來曆,後世大名鼎鼎的蒙古騎兵就是依靠這種戰術稱霸了整個亞歐大陸。當然,這與其能夠騎射的蒙古武士數量眾多是分不開的。
不多時,渤海國軍陣中已經一片大亂,過去那種輕騎不能闖步陣的常識被打破了,麵對這樣的戰術,步陣已不可避免的行將解體——隻能挨打不能還擊,這一現象對士兵內心的衝擊更甚於其有效殺傷。
營州軍陣中,鍾韶忍不住歎了口氣:“早就聽說渤海軍孱弱,卻不想一弱至此。嗯,雖然某知道這種戰術會很有效,但咱們在實戰中還是暴露出了很多缺點,射弩的時機把握不好,騎兵的衝擊距離也有些近,若是營州軍遭受這樣的攻擊,咱們的箭陣會讓敵人損失很重。可是渤海軍連還擊的勇氣都沒有,實在是……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