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起的時候,溫寧心裏有種強烈的想裝作家裏沒人的欲望,但是當鈴聲伴隨著叫門聲一直響了將近五分鍾仍然沒有停歇的意思時,溫寧才把手裏的水杯放下,幾乎是挪著過去的速度去開門。
“這麼久幹嘛呢?聾了?沒聽見門鈴響了嗎?”溫夫人在門一打開的瞬間就擠了進來,目光仿佛雷射光線一樣掃視了溫寧的住處一遍,然後才罵罵咧咧地坐在了沙發上,跟在她身後的,還有一個沉默寡言但眼神中明顯表露出與溫夫人一樣態度的溫父。
“洗澡了剛才。”
這也是實話,她揉了揉有些濕潤的半長頭發,心裏突然有些預感,她的眉眼掃了自己的母親溫夫人一眼,果然看見對方的手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照片扔在茶幾上,溫寧沒有一絲驚訝,她的目光瞥了照片一眼,是個長得端正的男人。
“這個,北海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外科醫生,家裏有房有車,安排了過幾天相親,你打扮打扮,別老是擺張臭臉過去。”溫夫人穿衣打扮都很有貴婦風格,但錢卻是沒有的,空有貴婦打扮,倒也出入一些自以為貴婦的圈子,對上流社會的生活極度向往,她畫的再精致的妝容也抵不過年月對她的摧殘。
這一年來溫寧的父母給她安排了數不清的相親,但她始終沒談,男方多是對她極其滿意,是她過於不近人情而已,溫寧知道拒絕這兩個字在溫夫人麵前是完全不管用的,因為她會一直糾纏哭鬧到溫寧答應為止,所以她隻是木訥地頷了頷首,算是答應了。
“你這副死樣子擺給誰看呢!”溫夫人被溫寧這幅不鹹不淡的樣子瞬間激怒,登時橫眉冷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身邊的溫父皺眉拉了她一下,她謔地甩開,目光透著滿滿的恨意,“你哥哥捐給你的心髒,就讓你這樣不死不活地過?你對得起他,對得起我們嗎?今天可是他的死忌,你真是惡魔,讓阿敬看到知道把心髒捐給了你這個沒良心的,不知道多後悔!可憐我的孩子,死了也沒留個全屍……”
溫夫人的嗓音大極了,看她因為激動而紅透了的臉,氣到顫抖和發白的指尖,溫寧無言地撇開了眼睛,溫夫人這下更不滿了,她一把把茶幾上的水杯掃落在地,哐當一聲砸了個破碎的響,溫寧溫吞地看著地麵上開花的水杯,蒼白而涼而薄的唇微微顫了顫,但隨之而來的極怒的謾罵聲從溫夫人的嘴裏吐出來,不堪入耳。
大半個小時後,溫寧忍無可忍地在溫父母的怒視之下,堂而皇之地拉開了門,毫不在乎地離開,手中的門吧嗒一聲被關上,站在走廊裏的溫寧才知道,原來在屋裏溫夫人罵罵咧咧的話,能傳出屋外好遠,她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一旦想到自己的鄰居們把自己的家事聽了個遍就有些異樣的感覺。
溫夫人是溫寧的親生母親沒錯,然而溫寧卻也是那個被溫夫人親親的兒子捐獻了心髒的心髒衰竭患者,溫夫人把溫敬的意外死亡,全都怨在了溫寧身上,原本便重男輕女的家庭,兩年前那件事之後,卻讓溫寧的地位更尷尬了,似乎接下來的路隻有嫁個很有錢的人家,才是她對於這個家庭的剩餘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