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不滿,微微側頭雙目瞪向宋武,聲調略高,含怒,問:“此何人?”
韓虎被暴鳶一句含怒話音噎住,坐在暴鳶一側的羨門子高身子微微前傾,笑道:“將軍,此宋康王之孫,子武。”
暴鳶詫異看一眼宋武,沒想到還有存世的宋國王室,露出笑容對羨門子高頷首:“未曾想是先生至親,某觀此子,甚有器量。在此,恭賀先生。”
這下,讓宋武詫異了,扭頭看向羨門子高,忍不住開口:“先生何人?”
這羨門子高微微一歎,笑容親切,眼眉笑意止不住洋溢:“三十年前,世人稱呼某為公子高。而今,是為羨門子高。”
宋武雙目睜圓,難以置信打量羨門子高,張張嘴,在羨門子高笑容中,艱難出聲:“蕭高?”
羨門子高緩緩點頭,道:“正是。”
宋武隻覺得天旋地轉,這怎麼可能,這人看相貌也就二三十歲,竟然是自己五十多歲的仲父。
他的祖父康王執政四十多年,被齊國殺死時七十多歲。宋武的父親蕭君排行老五,而這位蕭高就是康王第一位冊封為蕭君的兒子,是次子。後來消失在記錄中,他的爵位則由同母弟,也就是宋武的父親繼承。
羨門子高是宋武的嫡親仲父,這讓他如何能接受的了?
隻是一瞬間,宋武想通透了,起身上前兩步跪下,頓首,聲腔悲切:“侄兒武,拜見仲父。”
羨門子高起身攙起宋武,扭頭對暴鳶道:“將軍先行休整,公子韓虎所部,老夫自行安排。”
暴鳶點頭,神色稍稍猶豫,將佩劍解下,上前兩步遞給宋武道:“這柄商闕寶劍,乃是康王所贈。康王曾請求某庇護宋王室子弟,某有心而無力,有愧康王托付。此劍,物歸原主。”
宋武怔怔看著商闕寶劍,羨門子高對他輕輕點頭示意,宋武雙手接住這柄兩尺長的闊劍,隻覺得有千斤之重,這是宋康王驅除篡國的堂兄戴剔成後,開始國中變法時,合國中之力,在商丘祭祀先祖後鑄造的寶劍,這口劍,專殺國中抗逆變法之人。
幾乎,可以視為宋國開始強盛的國運之劍,也是康王佩劍。
是康王流落魏國溫地時,隨身攜帶的幾樣寶物之一,甚至可以視為宋國傳國信物。
這口劍轉手暴鳶,此時落在宋武手中,他感受到的不是這口劍代表的傳國信用。而是祖父康王所遭受的屈辱,雙手捧劍,宋武目光含怒,沉聲道:“暴公高義,子武他日必有厚報。”
暴鳶想到兒子暴渠的態度,對宋武勉強笑著,比韓國國力更強一籌,地理位置極度類似的勁宋都滅了,勁韓還能支撐多久?
這口劍,意義非凡。
真想給,他早就給了宋武。宋武的身份,在新政掌權者圈子裏不是機密,人人都關注著。這回,若不是羨門子高施壓,國外壓力又大,暴鳶真不願還給宋武。
韓虎傻眼了,沒想到宋武這個落魄王孫的身份,竟然還有這些價值。他不傻,他也清楚這口商闕寶劍的意義。沒有商闕寶劍的宋武,與有商闕寶劍的宋武,是兩個人。
前者,宋武隻是一個被滅國的王孫,不值錢;而後者,則擁有複國大義,於各國而言都是有拉攏價值的。
最起碼,可以名正言順的打出為宋武複國的名義,擁立宋武為傀儡,引動宋國遺民響應,去侵占其他國家的地盤。
最讓他詫異的是,這口商闕寶劍竟然一直藏在暴鳶身上,暴鳶想幹什麼!
羨門子高領著宋武,登上一旁山坡,夜風陣陣,吹拂著二人衣袍。
“仲父……”
“不,我已不是子高,而是羨門子高,是方外之人。”
羨門子高拄著絲絹包裹杖頭的藤杖,站在宋武麵前微笑著:“阿弟有你這般兒子,王室能出如此千裏之駒,大幸呀。宋國之事,自當初子高棄國而去後,便與子高斷了瓜葛。”
羨門是一個頭銜,就跟墨家钜子一樣。有陵墓墓門的意思,指的就是超脫生死的那批人,即仙人。
蕭國,是宋國曆史上有功於國的宗室子弟開創的,後來有奇遇。曆代蕭國國君,專司宋國祭祀一事。國家大事不過戎與祀,蕭國一脈執掌祭祀大事,宋國國君一脈執掌政務、軍事,就是國內格局。
幾乎,分家蕭國曆代國君少有子嗣,都是從主家宋國國君諸子之中選人繼承蕭君的位置。故而,正式場合宋武的自稱是子武,其他地方他可以自稱宋武、蕭武。
羨門子高見嫡親侄兒神情低落沒有追問,心中卻是寬慰,起碼王室內部的傳承還在。這個傳承不隻是血脈,還有知識。宋武作為蕭懷君之子,自然是清楚仙家力量的,自然也知道仙凡之別。
對視良久,宋武道:“子武一心複國,雪恨國恥。還望先生助力!”
羨門子高搖頭,道:“一口商闕劍是不夠的,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子武終究是我血親,說說這些年經曆,我也好為子武謀劃一番前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