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麼下午他和茴香的背簍裏一大半都是桑樹根了,原來,茴香跟他上山,采藥是次要的,更主要的,是挖桑樹根剝桑白皮當糧食!不覺心中一陣難過。
他掃了一眼左貴他們三人,絲毫不覺難以下咽,反倒是吃的津津有味的,很快,各人碗裏的黑麵加桑白皮做的硬饃饃已經吃光了,而左少陽碗裏還有一個沒動,手裏的一個也還有一大半沒吃完。
梁氏見他一副艱難咀嚼下咽的模樣,疼愛地道:“忠兒,喝點湯!”伸手拿過湯勺,舀了一些湯在左少陽的碗裏,“把饃饃泡著湯吃,這樣好下咽一點。”
左少陽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隻是這黑麵加桑白皮的饃饃太難吃了,但心中很清楚,以後隻怕這就是未來生活裏的主食了,不好吃也得吃。想起這些,不僅一陣心寒。皺著眉將手裏的大半個饃饃也放在碗裏,用筷子戳散了,硬著頭皮往嘴裏刨。
果然,泡散之後雖然還是那麼難吃,但咽下去已經方便很多了。他悶著頭一口氣刨光了碗裏的饃饃,肚子總算是填飽了,雖然味道著實不怎麼樣。
梁氏問道:“忠兒,你先前跟三嬸說,讓他寬限幾天給你湊錢,你到哪裏去籌這麼多錢啊?”
左少陽當時的想法便是把麝香賣了,估計應該能籌夠這筆錢,可是現在,這個美夢破滅了,他也不知道該從哪裏籌這筆錢。苦笑道:“我……,我也就是緩兵之計。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梁氏本來有些希望的眼中頓時又黯淡下來,輕歎一聲,對左貴道:“老爺,這可怎麼辦?要不,佃租田種地!再不開荒種地也行。聽侯普說,朝廷說了,開荒種地的,免三年稅,後三年減半收哩!”
左少陽路上聽茴香幫他回憶時說了家裏親戚情況,知道侯普就是姐姐茴香的丈夫,在縣衙門當書吏。
“種地?”左貴歎了口氣,捋起袖子揮了揮麻杆一般的手臂,“你看我這樣,象掄鋤頭種地的人嗎?再說了,現在才冬天,開春了才能種地吧,秋後才能收成吧?這大半年的,我們喝西北風去?”
其實梁氏也知道這不現實,隻是窮途末路了,沒轍了才這麼說。
茴香道:“爹,娘,實在不行,就搬去我那住吧。侯普不會說什麼的。”
梁氏聲音都帶著哭腔:“去你那?你們一家老小擠在窩棚大小的地方,再加上我們一家,睡哪喲!而且,你們日子也不好過,都指靠著侯普那一點薪水,本來就很艱難了,若再加上我們,隻怕得把侯普給累死!”
“沒事,他死不了!我幫衙門牢房洗衣縫補,也掙點錢的……”
“不去!”左貴悶頭悶腦說了一句,“要我投奔女婿,不如一根繩子吊死在這得了!——睡覺!”說完這話,左貴站起身,背著手,微駝著背進大堂左邊他們臥室去了。
茴香幫著梁氏收拾碗筷,左少陽要幫忙,卻被梁氏推開了,說已經燒好熱水了,叫他自己倒水,燙個腳好睡覺。
左少陽已經知道廚房在右邊靠裏的廂房,摸黑鑽了進去,爐灶裏亮著火光,借著火光找到了腳盆,拿著灶台上的半個葫蘆瓢揭開鍋蓋,從裏麵舀了半瓢熱水,倒在腳盆裏。又從大水缸裏舀了一瓢水倒在腳盆裏。發現水缸裏的水已經所剩不多了,水缸旁邊有兩隻水桶,便大聲問道:“姐!在哪裏挑水?水缸裏的水快沒了,我去挑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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