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殿宇在熊熊大火的灼燒炙烤之下轟然倒塌,曾在此間安眠的七月被掩藏在這一片廢石瓦礫之中。
話本子裏此時非要下一場雨來,以示老天的垂憐,可是紫禁城的上空紅的發紫,愣是一滴雨都沒落。
七月死了,死在這個寧靜的午後。
趙郢安從不敢相信七月會真的死,會真的離開自己。
今晨,她還微笑著對自己說,“陛下,我們要有小公主了。”
她的神情是那麼寧靜祥和,她的身上散發著母親獨有的光輝。
美人易傷,轉眼間紅顏成枯骨。
柔兒來時,趙郢安正呆滯的立於廢墟之間。
她壓下心頭的嫉恨與得逞的歡愉,擠出幾滴淚來,拉住趙郢安的手,“陛下,柔兒不曾想過您會賜她死罪,隻想她不要再害我們的孩子就夠了……”
晚風夾雜著大火的餘熱吹得趙郢安心頭一陣燥熱,柔兒的眼淚第一次讓他心煩,也第一次讓他覺出幾分虛偽。
趙郢安的眉眼間是一貫的涼薄,可是他的聲音卻分明在顫抖,“她該死。”
柔兒心頭暢快,麵上仍是一臉哀戚,“陛錒下,逝烎者已逝,你便不要傷心了。”
趙郢安出奇的沒有否認,柔兒知道,他的心裏一定是有七月的。
柔兒向尋常一樣,不費吹灰之力的將趙郢安帶出了甘泉殿。
沒有一個人敢去收斂七月的屍體,因為她無名無份,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各宮各院依舊如火如荼的忙碌著,一切祥和安靜,就像無事發生。
可是隻有趙郢安一個人,悵然若失。
柔兒,他最愛的女人分明就在他的眼前,就在他的身下,可是他隻能想起七月。
他的眼前,他的腦子裏,隻有七月在遊蕩。
於是,柔兒的臉變成了七月的臉,他像對待七月一樣對待柔兒。
可是柔兒的扭捏與嬌柔讓他失望萬分,當夜,正在柔兒身上耕耘的趙郢安終於意識到七月是不可替代的。
他失落的從柔兒的身體裏抽離,他一個人走在諾大的皇宮裏,走到被燒成灰燼的甘泉殿前。
月華如水,冷且冰涼。
慘淡的月光映出趙郢安的一身白衣和同樣蒼白的臉,像極了送葬。
天牢的管事來報,媚兒吞金自盡,她死前隻說了一句話:“公主,我有愧於你。”
這樣不清不楚的一句話,究竟是代表著她出賣了七月有愧,還是代表著她陷害了七月有愧?
趙郢安僵在原地,原本就蒼白的臉色褪去最後一點血色,他一把抓住管事的衣領,大吼著:“還有呢?她還說了什麼?”
管事驚恐萬分,卻也隻能搖頭。
趙郢安不得而知,可是他知道他將永遠活在無盡的悔恨中,因為他極可能冤枉並逼死了那個他在乎的女人。
趙郢安踉蹌的朝著廢墟走去,他瘋狂的翻找著。
“來人!來人!給我找,給我找到她!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陛下……陛下……火勢太旺,前朝公主怕是已經燒成了灰了……”宮人打著哆嗦跪倒一片。
趙郢安身子一晃,跪在廢墟之中。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七月為什麼要用一把火燒了自己。
她要將自己燒成一把灰燼,她要將自己所有的一切燒成一把灰燼,然後什麼也不給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