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關城,街上。
雲夙一路從軍營走到了靠城門處,麵無表情。
這條路真是很漫長,仿佛是永遠走不完的一樣。
雲夙停下腳步,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又緩緩低下頭,看著腳邊一顆歪頭歪腦的石頭沉默了很久。
萬籟此俱寂。
……
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
一個將軍遭人陷害滿門抄斬,府中隻逃出了一個十歲的少年,多年後手掌大權,為當年之事翻案,殺掉了所有仇人,報仇雪恨,功成名就。
那當然是很美的故事。
但是。。。
故事往往都是書上的故事,往往都是不會在現實中的事,所以更有可能,是少年客死他鄉,或橫死在某處無人可知的角落。
你看,童話都是騙人的。
故事也是。
……
我寄春風一杯酒,
代我贈飲天下人。
……
雲夙搖頭一笑,神色莫名。
天地間風雲翻湧,日月啞然,西北處一片陰暗鋪天蓋地而來,在邊城頂處聚積。
陰風陣陣卷黃土揚起,風沙漫天。此時城中百姓見勢頭不對,紛紛躲回家裏各抱老妻瑟瑟看著窗外陰黑的天空,心想天老爺這又是抽的什麼風?
雲夙孤零零站在城中空蕩處,街道上沒有一個行人往來,所以顯得他很是孤獨。
他扶了扶刀,眉心有些冷。
他的刀磨得很鋒利,可以砍。他扶刀的手很穩定,可以戰。
可他不想再戰。
因為戰盡沙場,依舊孤單。
他找不回那個時光裏想找回的東西了。
將軍百戰身名裂,回頭萬裏,故人長絕。
那些年,那些人,那些故人。
如果可以抓住流年,如果可以回到消逝的過去,如果可以再看一眼。
如果,如果。
如果。
如果在大雨淹沒整個城市之前,可以聽到那些聲音。
聽到那些時光裏的回響。
會不會,就不是那麼孤單。
天空黑雲翻騰,無盡的黑暗吞噬天地一般壓了下來,方才還是清晨,此時便已如同寒夜。
雲夙看著城頭凝固如墨,仿佛要壓垮整座城的黑雲,沉默片刻後忽然淒然一笑。
“寒月,我知道是你。”
“出來吧,躲躲藏藏可不是你的作風。”
此言一出,天地間翻騰的烏雲一滯,似乎有些訝異般,片刻後,一道聲音不含任何感情地傳來。
“你知道是我?”
“自然。”雲夙點了點頭。
“你如何得知?”那道聲音有些疑惑。
“這還用想?天底下最想我死的。”雲夙笑容帶一絲無奈,搖搖頭開口:“不正是你嗎?作者大人?”
“不錯,你果然聰慧,不過,你既然已經知道我的來意,那就。。”
“那就跟我走吧。”
那個聲音沉吟片刻,最終還是出聲。
“走?去哪裏?”雲夙扯了扯嘴角。
“去你該去的地方。”那道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該去的地方?”雲夙嗤笑一聲,反問道:“我該去哪裏?”
“天下之大,又有何處是我該去的地方?”
雲夙搖搖頭,笑容淒婉。
……
“九年之前,雲府之中。”
“那時,你就該死了。”
“你在人間躲躲藏藏九年,也該走了。”
“跟我回去,入輪回去吧。”
那道聲音有些沙啞,語氣間略有生硬,仿佛很久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一樣。
“我要死了嗎?”雲夙愣了愣。
“是的。”
“那我的仇?”
“再無仇恨,因為,再無此間世界。”
“嗯?”雲夙眉頭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