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的意思,是接受了雷震子的決定,答應與他們同去了。
雷震子不由自主地笑起來,這孩子倒也不是一點都不可愛嘛。
天漸漸黑了下來,暮色沉沉,蒼茫的晚霞籠罩四野,樹葉被風搖動發出微弱的颯颯聲。雷震子等三人並不知道,就在他們藏身山洞商量對策的時候,林中的一棵樹後出現了一雙屬於某種獸類的眼睛。
那雙眼發出碧幽幽的綠光,在晚間格外駭人,滾燙的呼吸伴隨著粗重的呼哧聲噴灑在草葉上,偶爾還從喉間發出咕嚕嚕的響動,它碩大的爪子一步一步踩在林間的碎葉上,寂然無聲。
這是一隻什麼東西?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附近?
終南山。
雲中子正獨自在丹室煉製新的法寶,丹爐中的三昧之火來自他手中催出的一道焰氣,透過丹爐的觀察口可以看到裏麵有一件金燦燦的東西正在火中翻滾。也不知道是不是煉氣士的通病,雲中子酷愛金器,若是雷震子在時,大約又要悄悄吐槽自己師父的暴發戶審美了。
雲中子雖然看起來正襟危坐認真煉寶,但其實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自雷震子去後,一切都似乎無甚不同,然而事實是菊花和石頭的話少了很多,玉柱洞裏安靜了很多,而他的心也仿佛空了那麼一小片。
果然還是那孩子太教他操心了麼……
搖頭歎息,丹爐裏的火焰因雲中子的分心而忽大忽小,雲中子卻渾然不覺,徑自思索著自己這幾日一直在思索的一件事。
天命。
若是天命果真不可撼動,那他是不是應該讓雷震子就這樣一無所知地度過此生?如果什麼都不知道,就可以什麼也不必背負,就可以不必有任何痛苦。
但……假如將他要麵對的事情告訴他,他就一定會痛苦嗎?
雲中子猶豫了。
他之所以從雷震子一歲便帶他上山,親手撫養教導他這麼多年,就是因為那一位說,“隻有親自將他養大,才能讓他成為他必須成為的那個人”。但不知道為何,雷震子似乎並未受到他有意無意灌輸的思想影響,甚至隱隱有著他看不到的、屬於雷震子自己的世界。
他教導雷震子妖與人是對立的,他卻不以為意;他告誡他修道者必須無情,但雷震子卻情感豐富;他對雷震子說他有他的天命時,他表現得很恭順,然而他的眼神卻騙不了人。
那雙清澈的眼,不信命。
可是徒弟啊,你要麵對的,是即將鋪開的天羅地網,是一場懷蓄綿延了千萬年的計謀,是玉虛宮和那一位的博弈,也是天上人間的一次曠古浩劫。
即使你不信命,命卻會找上你,纏上你,直到你再也掙脫不了。
丹爐中的真火隨著雲中子的思緒翻湧,那法寶也劇烈地震動著,直到真火“騰”地一聲徹底熄滅。
煉寶失敗,雲中子凝視著熄滅的丹爐坐了良久,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