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木陽也有點慚愧,他並不是不知道二次分配的事:“啊!毅道,別著急,咱縣裏好單位不少,哪怕是去一中做個老師,也工資不會那麼一點。”
“我沒權沒勢的,怎麼去的了好單位!你站著說話不腰疼!”李毅道怒火也平息了一些,這倆好友以前沒少翻臉,即使相互痛罵也有過,不過那絕對是因為都喝醉了的緣故,像這種許久不見,見麵就相互冷嘲熱諷的時候真的不多。
朱木陽嘿嘿笑了幾聲,借以掩飾尷尬,不管怎麼說,現在的李毅道屬於弱勢地位,他不能落井下石,如果真要和他翻了臉,同學之間都不太好過:“老李,看你說的,咱們同學之間有什麼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道理。這縣裏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隻要花適當的錢就能被照顧。人家都說咱們縣沒有送禮解決不了的問題。”
這句話倒是實事求是,李毅道這幾年一直在上學,家也在農村,對社會的認識更多偏向於新聞輿論等得了解,可是朱木陽在郵電總局內耳聞目染,都是上層路數,對於送禮之事並沒有太多的避諱。九十年代的中國,改革開放悄然興起,經濟大潮下暗流也開始湧動,下海成為一種時尚,以權謀私的現象也是屢見不鮮。而且當時沒有公務員之類的說法,分配單位大多都是人事部門亂點鴛鴦譜,這個時候暗箱操作並不難。
李毅道使勁搖搖頭:“哪裏有那麼簡單?就是燒香也要找到廟門才行。我聽說去年和你一起畢業的七班同學林華英,東北林業大學畢業,分配回了咱縣裏,然後二次分配去了舊城林場,說是專業對口!要在那裏看林子。我學的企業管理,可能就是給安排一個棉花廠、酒廠內辦公室,去負責接電話。這一輩子就完了!他娘的,大學白考了!”
他憤憤然的態度裏充滿無奈,說完這句話又看看縣政府大門,裏邊是一棟四層小樓,相對於看慣了省城高樓大廈的李毅道來說,那裏簡直可以說幾近貧瘠,但那裏卻是決定他未來的地方。
七月的陽光有點炙烤,二人站的位置又沒有陰涼,二人說話不到十分鍾,朱木陽就渾身都冒油了,他手裏提著不少東西,當時不覺沉重,但時間一長也有點受不了,他並不想繼續聽李毅道發牢騷,就說道:“走一步說一步吧,你先去報到,然後咱們在一起想辦法。對了,毅道,我
給你出個主意,我這裏有煙有酒,可你不能提著去人事局,不然太顯眼了。我給你一本集郵冊,這裏邊有珍貴郵票猴票,隨便送給內行的人都價值不菲。一會兒你拿著去報到,看到領導或者說話有分量的人就送給他們,不顯山不露水!”
朱木陽想起上次自己送給郭青的父親猴票,喜得老頭馬上派司機去濟南取的情景。這東西對於喜歡的人來說可謂驚喜,他這次一共帶回來兩冊,送給李毅道也有點舍不得,但想想李毅道和自己高中三年的情誼,這也算是一個交代吧。
李毅道也有點吃驚,他並不集郵,但並不是說他不懂猴票的價值,聽朱木陽送自己這件禮物,心裏也是很吃驚:“木陽,不用不用!那東西挺貴重的!好幾百塊錢吧?”
朱木陽很大方地把集郵冊塞到李毅道手裏:“咱們兄弟倆論啥錢呀。如果你需要盡管給我說。”
李毅道“嗯”了一聲,想說句“謝謝”,但是開不了口,於是岔開話題問道:“你去哪兒找曉華呀?聽說你和郭青搞對象呢,這是真的吧?”
這個問題是朱木陽很不想麵對的,他答道:“曉華在縣醫院借得房子,我現在就去找她。毅道,你快報到去吧!咱們改日再見!”
李毅道看出朱木陽想走,點點頭:“好吧!再見!木陽,你要是和郭青搞對象,可別騙人家,咱們都是同學,要是臭了就在同學間都臭了。”
朱木陽哈哈笑了幾聲:“我走了!”說完也不等李毅道再說話,轉身去往了醫院的方向。
他下車的地方距離縣醫院門口並不算遠,走著三五分鍾就能到,他走了一會兒回頭看看,見李毅道仍站在那裏,眉頭緊鎖,似乎在想什麼,不由心頭浮上一團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