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墨祭。那日他嘖嘖稱奇,說我身上有神之血。我思索,想起了那日滴於我蓮身的血。
墨祭說,他是一隻狐狸精。我信極,因為,他那張雌雄莫辨、禍國殃民的臉。他與胤夙,前者魅惑中的柔美。後者是清俊中的魅惑。他說:“我來白淵采藥。哈哈,我可是醫者。”我也信。他是近千年來,我唯一的朋友。
他時常於月圓之夜來白淵看我,向我說各種人世間的事:無非是人間,關於那些曲折的愛情,以及人性中的善良,與各種美好的品行。偶爾也說些惡人,惡有惡報。奇聞,像什麼飛升、羽化成仙。再者,關於報恩。那時,我聽的津津有味。
他也時常看向夜晚烏藍的天,看向銀盤似的月,以及漫天的,如同眼睛一眨一眨的星辰。渾身散發出一種低靡的氣氛。許多年後,我才知道,這叫悲傷。
當年我也問過他:“你,常看什麼?”
墨祭轉頭看我,我猜他隻看得到一片模糊形狀,但他常是挑了好看的眉眼,道:“仙女。一個叫臨瀾的仙女。”
那時我心裏不是滋味啊,即覺得那個叫臨瀾的仙女何其幸運。得此良人,日思夜想。又為自己哀之,畢竟。那時,我隻是一團模糊。
然後千年如白雲蒼狗,白駒過隙。是實實在在的千年。日子卻是如此波瀾不驚的過了下去。但有些事情,我開始遺忘,而有些事,卻始終,如同昨日上演。
千年。我的修為也是精進了不少。卻是始終沒有人形,唉,這讓我無比遺憾,每每想到,心情就像千年前吃了的那堆土,甚是惆悵。
也便想起了千年後那日,於白淵秋水豔陽間又見他。那日,依舊是千篇一律的天氣,豔陽高照、白雲舒展。我坐於白蓮之中,倒也難得淡定。
“寒哥哥,寒哥哥~”一聲嬌呼傳來,千山鳥飛絕。
“撲通,”咳,我落水了,一來是這聲音,穿透力,實在是。二來,白淵千年無人踏足。
也便看到了那少女和那少年。都是人間絕色吧,隻是那男子,美如皎月,俊若玉樹。生生讓我覺得幾分熟悉。怎會,這千年,我隻遇過寥寥幾人。可這……委實讓人奇怪了些。
直至他行至十裏蓮池前,神情奇怪的把我望著,唉,誰讓我是這十裏白蓮中的唯一紅蓮,他便是不想注意,也難。難若上青天。
身旁女子也看到了我這朵紅蓮,美目流轉間滿是疑惑與驚豔。我笑。滿意於她的表情。
卻不曾想那男子的手,那雙修長,骨節均勻的手卻是撫在了我的枝莖上。一滴豔紅的血、帶著清甜的,冰涼的血珠又滴於蓮中。對的,我有刺,帶著法力的保護自己的刺。
男子皺眉,抽回了手,身旁女子看著他的手,大呼小叫的樣子著實令人厭惡。他卻隻是於千年前一般,回頭自嘲一笑。便又走出這片蓮外。身後女子恨恨瞪我一眼,跟了上去。
可我無暇顧及,因為那滴血,因為那一眼,我終於又見他。可,那又怎樣,他看不見我。而我,卻被那種千年前的灼痛感束縛,無法動彈。歎口氣。我驀的想起了墨祭曾說過的,那些人間有緣無份的有情人。
卻終究與千年前不一樣。他不同,我不同,疼痛都不同。這次的灼痛,始共三天三夜。疼得我意識渙散。淋漓大汗。暈了四次,可這幾日,墨祭沒來過。
第四次醒來,已經是月滿如盤,星辰漫天了。疼痛也消匿大半。我直起身,抬眼便看見了墨祭。他終於換了一身黑色的寬繡衣。卻更顯魅惑。
看著我,他的臉,突然間暈染出幾分紅。我納悶於他奇怪的眼神。低頭看向池底水中的倒影。這便倒吸了一口涼氣,水中,一個女子黑發如水藻般披散開來,墨瞳水光瀲灩,星辰不及;朱唇飽滿如櫻桃;嫵媚妖豔。當真也算得上傾國傾城了。
我遲疑,抬眼看向墨祭。他脫下黑色外衣,包裹我的身子。有些失神的望向遠處。那日。我便有了人形。
隻是,不曾想到,他脫了黑色外衣,還是千年了讓我看厭了的藍。
許久以後,與人世,看慣人世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我很是低靡一番。有人問:“你可想上碧落,做上仙?”
我問:“那可能隨心所欲、長生不死?”
他答:“可以,不過,你需拜我為師。”
於是那日,我有了師父。有了蓮長生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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