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及冰然充滿敵視的目光,慕雲滄海唇角的弧度消弭散去。
氣氛一瞬間,有些冰冷。
冰然察覺到那絲冰冷氣息,很快勾起一抹笑容,笑容假假的,明媚極了:“師父,十七又說錯了話!十七不該質問您!十七存在的意義,自然是為了成就你。我為你犧牲一切都在所不辭……永遠不後悔。”
聽著冰然不知道是真情還是假意的誓言,慕雲滄海幽深的瞳仁非但沒有放鬆,反而更加深沉了。
男人聲音冷沉:“你累了,睡一會兒吧!”
冰然心底卻一驚,他每次說出這句話,便是對她催眠。而她怕極了他對她催眠。
他大概已經懷疑她對他的衷心了。
冰然搖搖頭:“在師父身邊,十七很興奮,不想睡。”冰然左右而言他,慌忙扯開話題:“太子府汙蔑刺客出自神奴營,皇上都相信嗎?”
慕雲滄海從馬車夾層中拿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瓶子,瓶子裏裝著酒紅色的液體。他擰開蓋子,有柔軟的香氛從瓶中溢出,像是江南春天的梅子雨,細膩地蜿蜒進冰然的肌理,冰然隻覺得馬車裏香薰四溢,令人渾身愜意而舒適。
“這是西域新進貢的葡萄酒……父皇今天賜我一瓶……想來太子被刺一事,我已經撇清了關係。”
冰然沉默著,並不回答。
他道:“這幾月不見你,你的靈媒之術學的如何?”
冰然伸出手,手掌心立刻發出一抹紫色光芒,慢慢紫色光芒變成藍色,升到空中,砰然一聲,化作一抹豔麗的藍色鳶尾。而她做到這一切,不過幾秒鍾。
隻是藍色鳶尾的末尾,卻多了一絲血色。
在雲秀宮得知真相的她,心思再也不能純潔。
看到這抹血色,冰然也有些訝異。
慕雲滄海又狹又暖的眼睛觸及那朵血色鳶尾的時候,忽然眯了起來。
看冰然的目光,忽然變的複雜而冰冷。
冰然敏感地感覺到他的變化。
也感覺到他心底突然生出一抹寒意。
那是對她的敵意。
冰然豁然收回鳶尾,藍光一滅,她慌忙下了座椅,單膝跪在慕雲滄海麵前:“師父,小十七不是有意賣弄……師父,你生氣了麼?”
她活在他的羽翼之下,不管內心對他是否臣服,表麵上都必須恭恭敬敬。
“十七……原來你死而複生後,對我並不親近……”慕雲滄海臉色已經恢複平靜淡然,就像是沒有起伏的大海,沒有人能知道那風平浪靜下,醞釀著怎樣的波濤,他揚起傲然的下巴,冷冷地說:“而我,也不要你虛情假意的臣服!”
冰然心底一片冰涼。
敏銳如他,自然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
冰然心底真的恐懼了,誠惶誠恐地跪在白衣男子身前,如同跪向一尊神祗,頭壓的更低:“師父……”
他卻伸手扶起她,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溫和道:“已經在東宮跪了幾夜,膝蓋恐怕早受不了了,回去讓薛扁鵲為你診治,你就在神奴營休息幾天吧……”
冰然忍不住道:“可是你說你要檢視我的武功……難道,你又打算把我丟給趙家兄妹,不見我了?”
慕雲滄海深深睇著她,半晌,他推開馬車門,聲音已經多了一絲冷意:“下去!”
冰然如遭棒喝,忍了忍,終究是推開馬車門,從他尊貴的馬車上走了下去。
馬車已經停在神奴營門口。
她向營門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隻見慕雲滄海伸出修長手指,挑開轎簾一角,那雙如遠山綠景染就的黛色眸子,便深深睇著她。
冰然有些委屈,垂下眼簾。可是再等她睜開眼看過去,男人已經放下轎簾,然後駿馬嘶鳴一聲,就這樣頭也不會地走了。
冰然頹然跪倒在地。
一個利用她的男人,為何她卻有一種把控不住的感覺。
看來,她不是慕雲滄海的對手。
既然如此,她能做到的,隻有守住自己的底線,保護自己的身心不為他所動,這樣才能不為他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