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一個比俄羅斯方塊還要簡單的遊戲。
當他早上打開手機時,就發現多了這款來曆不明的軟件。
打開軟件以後,他說不清楚那究竟算不算得上遊戲。在整個顯示界麵中,除了正中心黑暗的圓圈以外,周圍填充著難以數計的各色光點。而除了能用手指將圓圈外的一個個光點移入中央的黑色空洞外,這個軟件並無其他的功能。
但即使是這樣,他也仍舊像失了神一樣,機械的重複將光點移入黑洞的過程。
當他享用早餐的時候,可以看見黑色的空洞中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光點,像是穿上了稀薄的光色外套。可黑洞周圍依舊充斥著滿滿當當的光點,與最初打開軟件時似是沒有變化,像奉勸他不要再做無用功一樣。
當他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時,可以看見那已經很難看見底色的黑洞,此時像是換上了貴族出席盛宴所穿的華麗禮服。
但直到他晚上困得不行,手機都不小心脫落砸到臉上時,那空洞外的各色光點也不見少了多少,不過本來的黑色空洞在此時像已經逐漸和四周融為一體。
這讓他疲憊不堪的身子過了冷水般清醒過來,躺在床上繼續執著的重複那移動光點的過程。
次日,當朋友看見他布滿血絲的雙眼以後,擔憂地問他要不要去醫院,被糾纏了很久的他,去休息室衝咖啡的同時,忽然覺得那黑洞內的顏色竟然已是如此明亮,反而周圍原本數不清的光點,顏色不再如最初那麼明亮。
他終於覺得有了些滿足感,想著或許在這遊戲通關以後會發生些什麼也說不定?或許會有全球的排行榜記錄下自己的名字?
第三天的黎明,當光從遠方傳來,他看見漸亮的天際隻有孤獨的一片殘雲染上了熾紅的霞光。
真好啊。
他想起今天是休息日,便坐在窗台上繼續把玩手機。
雲彩上的霞光更加濃鬱,黑洞外的光紗更加黯淡,太陽照常升起,在看過半麵世界的喜怒哀樂以後又會照常落下。
休息日本就毫無安排的他,一手忙著修改同事的研究報告,一手不忘為手機裏那奇怪的遊戲,留下一個有始有終的好結局。
不知不覺間,已經很晚了。
他看著窗外美麗的黃昏,看著華燈初上的城市中,各家燈火一點點從沉睡中蘇醒。他又低頭去看手機裏的遊戲,看見黑洞四周的光點下,有分散不勻的黑色縫隙顯現。
要結束了。
察覺到這一點的他,不知為何忽然很想吃一頓豐盛的晚餐。
雖然囊中羞澀,但他還是邊感謝勞動人民,邊從買菜到烹飪再到享用了一桌美味的晚餐,心滿意足的同時又覺得很是惆悵。
他對著手機屏幕打了個嗬欠,他太困了,哪怕沒有經曆什麼勞累的事情,將近三天的不眠不休也會擊垮一個正常人的身體。他粗略地判斷出黑洞外的光點,大概也隻剩下幾千個了,那黑洞外的光點下已成了隻是披了層紗衣的深淵。
他快如願以償了,覺得今晚應該能擁有一個久違的好夢。
夜漸深。他將臥室的燈火熄滅,躺在床上看著如今已是五彩斑斕的黑洞,不知為何覺得即使被填滿也依然空蕩蕩的。就像他剛打開軟件時,覺得遊戲規則是將周圍的光芒填滿黑洞一樣,此刻,他覺得黑洞外本被光芒掩蓋的黑色像是活了過來,它們分崩離析,變成了一個個渾濁的黑點在跳躍。
是幻覺,此時光洞外並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所有的光點已經全部被他移到了原本的黑洞中罷了。如今隻不過是還剩下最後一個光點依然頑強的覆蓋在外麵而已,是自己太累了,隻要把這個光點也移到圓圈內就好了,一切就都理所應當的結束了。
不對——
異樣的直覺瞬間扼住他的內心,他握住手機的雙手忽然顫抖起來。
我這三天來,到底在做些什麼?
像是對他發自靈魂的質問有所回應一般,他倏地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權,眼睜睜地盯著自己手指不受控製地按在了最後的光點上。他看著光洞外僅存的光點不自禁地湧出眼淚,視線被淚水模糊,但他這一次斷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覺,他看見當他移動那光點時,光洞外猶如解開束縛的無數黑色光點正在蠢蠢欲動。而重歸於完整的的光洞內,所有的光點逐漸融合趨向為同一種顏色,一道白光在這時憑空洋溢而出。
是夜。
狹隘且溫暖的昏暗空間內悄然無聲,一切都回歸於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