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月赤髓劍體的價值,四仙宗沒有判斷錯,誰擁有,誰便能重訂世外規則。
於是很容易想到,無論哪一方仙宗得到,都會致力於使仙宗本身成伯兮心目中的唯一,他要維護的隻能是宗門,他要為之出戰的,也唯有宗門,不能有其他!
他可以狂悖,甚至一定限度內的犯上,他還可以有無數缺點:自私、冷漠、不近人情、目中無人……但他唯獨不能在心裏放下除“宗門”之外的任何人或事。
顏曉棠苦澀地想到:“我隻有前幾年,把伯兮錯當成一把劍,但四仙宗,是想把伯兮活活的打造成一把劍。”
寒瓊仙闕不是出路。
她坐在虛無裏,看著掠過身邊的無數破碎的畫麵,神情越來越堅定,隱約帶著一絲凶煞。
此時,在顏曉棠不知道的這一片虛無之外。
風暴中,伯兮被穿身而過的四條冰鏈鎖住,向下方拖拽下去,築基期修為凝結的真元之液,隨著湧出的血一起,順冰鏈滾落,他不掙紮,馬上就會被拖到底,他掙紮得越厲害,流出的真元之液就越多,沒有辦法可想,每一年如此,阻止不了分毫。
以前,這些真元之液會一直流到他跌落境界為止,但這一次流瀉得太快,大有不流幹絕不罷休的氣勢,冰鏈的顏色都幾乎被染成了暗紫色,血隻占了少部分。
幾百、幾千丈長的冰鏈繃得筆直,不斷有真元之液和血濺開,卷入風暴裏去,但濺出去的隻是少部分。
暗紫色的真元之液順著冰鏈,流進了風暴之底一隻幾百丈大的眼睛裏,伯兮被生生從風暴裏拖下來,一看到這隻巨大的眼睛,他目光一暗,幾乎要衰竭的身體裏猛然爆發出一陣比之前更加強大的力量,咬得滲出血的齒關裏溢出喉嚨深處的低吼,雙手將穿過蝴蝶骨的冰鏈扯出牙酸的呻吟,皮膚表麵青筋暴起,身體裏的最後一絲力量也被全部榨出。
但他隻向上拔高了幾尺,沒有幾息又被拖下去,徒勞地向著那隻越睜越大的眼睛一寸寸地接近。
風暴底端的眼睛,其上下眼瞼上的皺紋漸漸展開,深得像個橫貫而過的巨坑,坑底布滿裂紋,從上看去,散發出詭譎的氣息,死死地盯著被拉近的伯兮。
沒有人知道,在伯兮識海的深處,有這樣一隻完全不像是人的眼睛,布滿紅色鱗片,鱗片下是滾動的熔岩,而眼睛是蜥蜴般的沒有溫度的黃色,其中的瞳孔更是沒有一絲光亮,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隻有伯兮知道,這是比斷骨鎖魂獄的寒冷更讓他懼怕的東西,用了他幾十年的時間,借助斷骨鎖魂獄鋪出數千層冰麵來隔絕的,他的心魔。
不管是苦苦掙紮的伯兮,還是沉浸在虛無中的顏曉棠,他們都沒有察覺到,暗紫色的真元之液順著冰鏈從風暴彌漫的世界,經過那道狹長恐怖的瞳孔,流進了虛無世界裏。
這裏隻有無數飛逝而去的碎片,沒有任何完整的意識,隻有顏曉棠,隻有她是完整的。
真元之液本要散開,如同之前的每一年那樣,散入虛無中,最後分毫不剩,但它們似乎感覺到了顏曉棠身上的月光之靈、血魂之精,便都向著她聚攏過去,一滴一滴的,在觸到她的瞬間無聲無息融入她的身體裏。
這身體是神識凝聚的,並非顏曉棠自己的身體,但她的這具身體跟外界,握住伯兮雙手的真正的身體呼吸一致,每次呼吸、心跳,不同的身體借此聯係在一起,這些不能被她神識吸收的真元之液,便隨著她呼吸和心跳的頻率,一滴滴暮然出現在她自身身體的氣海裏,跟從氣海的流動,直至完全融合為一。
顏曉棠的修為,在去往東六國的路上,就已因氣合丹的作用,被提升到了築基後期,這些蘊含著極精純月靈、血魂的真元,慢慢地將她本就接近滿溢的氣海一點點填充起來,半個時辰便突破了大圓滿的境界,仍然在繼續累積。
偏偏她沉浸在虛無裏,對自身的狀況一無所覺,什麼都沒有做。
修為就這麼隨著不斷湧來,融入的暗紫色真元之液,逐步逐步提高。
而伯兮在被拉得離那隻巨眼越來越近過程裏,境界不止從築基期跌落,更是從煉氣期九層落到煉氣期八層,甚至跌到了煉氣期七層、六層,還在往下跌落。
這一次斷骨鎖魂獄爆發得非同尋常,留給伯兮的似乎隻剩下兩條路——要麼一直頑強到修為蕩然無存的地步,要麼放棄掙紮,被心魔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