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兮十分專注,地上密布的小孔在他眼裏是完全不同的一副景象,這是一幅完整的星象圖,看出星象圖不難,好比付閑懂得一些天文地理,他也可以看出來,但不論是誰,隻要注目看上一會就會發暈,太密了,孔洞又很小很深,以付閑之能,就隻能找到幾個顯眼的,比如北鬥,比如畢宿諸星,而伯兮在被顏曉棠留下的這一會裏,無意識地琢磨起了這些小孔,他師從召南,是召南門下名聲最惡的弟子,也是得到召南最多關注與教導的弟子,召南擅長的,閑暇時當做樂趣教一些給伯兮,就足以讓伯兮懂得很多晦澀繁雜的卦象數理了。

這個季節,乃至月份,甚至於天數,對照的星象跟前一天都不是一樣的,然而伯兮看著看著發現,主要的星宮不變,一些容易被忽略的卻在移動。

這不是個機關那麼簡單,還是一個法陣,隻是怎麼看都不像法陣的樣子。

或者說,機關下藏著法陣。

伯兮算了一陣,又愣了一陣,才對顏曉棠道:“星變。”

“啊?”顏曉棠聽了跟沒聽一樣,不懂啊!這詞聽起來不妙。

伯兮突然又笑,手指指著地下道:“在這下麵。”

“寶物?”顏曉棠問道。

伯兮點頭說了一串顏曉棠更加聽不懂的東西:“八卦納甲,天、地、人三氣藏珠,唯一破綻就是星變。”

顏曉棠看看跳上來的扶風,穀風聳肩——唯有師父能懂。

踢踢踏踏一陣響,伯兮把捏著的小石子全部丟掉了,伸腳踏一下地麵道:“在下麵。”

顏曉棠道:“硬打?”

伯兮點頭,穀風早已不耐煩了,一緊護腕,拳頭上真元凝聚,一拳砸在地上——反正洞窟裏沒有什麼寶貝怕毀的,而那些少女,並不在穀風需要列入考慮的範圍,他最多就是為了棲遲宮的下作感到不齒,對她們可沒有什麼同情心。

顏曉棠阻止已來不及,腳下一震,地麵塌陷下去一塊,露出不大的,四尺方圓的一個坑,頂多能容一個成年男子蹲進去,掀開碎石一看,一口平平無奇的木箱放在裏麵。

法陣一破,靈光衝天而起,要是離開地下去看,這光華幾乎把整座山籠罩進去。

穀風檢查了一下,沒有其他機關,俯身抓住木箱銅耳的瞬間已經把木箱整個收進了錦帶裏,邪王等人走近看時,就隻看到一個空空的石坑。

顏曉棠一臉惋惜道:“本來應該藏著好東西,居然被取走了,算他們走運。”

甘儀道:“四公子要找什麼東西麼?”

顏曉棠搖頭:“隻是想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可以用的符篆靈丹,結果空的。”她歎口氣,又道:“其他東西,我們不要,邪王殿下自取罷。”

甘儀忙道:“不敢。”推辭禮讓了一陣,才收下了。

回城的一路上,顏曉棠都在懊惱一件事:差點被兩個死人騙了。

無祿和庚布兩個,修為不怎麼樣,後山藏寶洞裏的機巧倒是擺弄得很厲害,她和穀風的想法全都被算了進去,結果真正的寶貝就藏在不敢破壞的機關下麵,用法陣遮蔽靈氣藏在取寶人一定會走過的地方,前方放滿金銀玉石,還故意放了幾件靈器混淆視線。

能取到那口箱子非常僥幸,伯兮要不是醉了不方便到處走,也不會留在那等他們,他不在那停留的話,直到最後取空洞窟裏的寶藏都不會知道錯過了真正的重寶。

顏曉棠一向自詡心思縝密,結果到了複南沒有幾天,接二連三地犯下錯誤,像個懵懂無知的孩子——不,她更小的時候反倒更謹慎,現在居然不如以前仔細,非得細究的話,可能是因為中曲國離鹿台山很遠,無意中麻痹鬆懈了。

伯兮也在她身邊,過去五年裏緊緊跟隨她的,仿佛每次見到他都會變成最後一麵的恐懼消散了不少,這個,應該才是真正原因。

顏曉棠不想穀風見到伯兮喝醉的樣子,可也被穀風見到了,他們就沒有回複南城裏的宅院,離開召南時間長了怕出意外,連城都沒進,穿山過林的就回去了,這下好了,回到村子的鬼宅裏,伯兮朝著帶頭前來迎接的桐崧一笑,差點沒把桐崧幾個嚇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幾十年沒吃人間煙火,居然差點嚇尿……

哪怕做師父的召南,都被自己的大徒弟笑得怔了半天,畫兒精似的臉上隱約現出精彩紛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