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王朝,雍正六年。
已是正月十六裏,我睡眼惺忪地從被窩裏探頭出來,隻聽得外頭簌簌的一片輕響,連影壁窗欞亦泛著白光,喚了清淺問了才知,原來竟是下雪了。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冬宜密雪,有碎玉聲。
“福晉怎的這麼早就醒了,也不多睡會兒。”清淺侍候我起身靠在床頭邊坐著,替我掩了掩被子,又將一個熱得暖乎乎的銅製手爐塞到了我懷裏。
我沒有說話,有些愣愣地呆坐了一會兒,這才有些情不自禁地輕聲問道:“四爺他昨兒個晚上……去了何處?”這話剛說出口,我就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頭。
果不其然清淺這丫頭小臉已經憋得通紅,有些調侃地笑道:“福晉放心,四爺昨夜哪都沒去,隻是處理政事處理得晚了,差不多子時才過來咱們這的,見福晉已經睡下了,還坐在床榻旁看了福晉好一會兒才去書房歇下的。”
聽了清淺說的話,我的臉頰瞬間羞紅了,如火燒一般灼熱,見她說話時的語氣和神色都有些曖昧,不禁惱了,作勢便要去擰她:“好啊你個小丫頭片子,膽敢戲弄我?”
清淺忙笑著跑開,偏這時疏影已經端著要給我盥洗淨麵的清水走了進來,清淺便躲在了她的身後:“疏影姐姐快救我,福晉她要打我呢!”
見她如此,疏影笑著走到我麵前,將手中描繪著海棠花紋的魚洗緩緩擱在桌子上,然後伸出玉指戳了戳清淺的額角:“該!誰讓你對福晉不敬,沒大沒小。”
“好了好了,不許胡鬧了,服侍我晨起洗漱罷。”我笑著翻身下榻穿鞋,綰了綰及腰的如墨長發,清淺即刻取了碧玉瓷骨的梳子來為我梳頭。
用巾帕擦了臉,又用青鹽漱了口後,我端坐在梳妝台前任由疏影拿著黛為我細細畫了遠山眉,隻見銅鏡中的女子容貌明麗無雙,眉眼間透露著有些山明水淨的氣息。
我素來不喜歡塗脂抹粉,因而隻用指尖挑了一點弘曆送給我的玉容膏抹勻在臉上,倒也顯得恬靜可人,又綰了一個高高的鴻雁髻,我隻用了幾枚綠雪含芳的珠花點綴。
就在這時,一直守在正殿門口的畫意忽然走了進來,畢恭畢敬地朝我行了一個禮,這才道:“福晉,富察格格和陳格格來給您請安了,正在門外侯著呢。”
我聽後趕緊起身,忙道:“這麼冷的天,還下著雪呢,她們怎麼來了?快讓兩位格格進來,我換了衣裳就過去。”
畫意應了一聲便下去了,疏影挑了一件綠綺羅色錦繡折枝堆花旗裝和一件月白色暗紋含雪錦繡紅梅旗裝輕聲問道:“福晉可要穿哪件?”
我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後道:“就那件月白色的吧,倒也應景。”疏影應了一聲便為我換上了,又取來一襲寶藍色雲紋大氅將我緊緊裹住,這才出了門。
來到了偏殿,映入眼簾的正是已經挺著五個月偌大肚子的格格富察·雲舒,隻見她身著一襲湖色圓月照枝旗裝,雙頰微粉,發飾輕便簡單,隻綰了一支寶藍點翠珠釵和幾枚嵌玉珠花。
因著有孕的緣故所以她的身子顯得有些臃腫豐腴,臉色也顯得不太好,但縱使如此,也遮不住明豔動人的精致容貌。見我來了她正想要起身行禮。
我連忙走過去攙扶她,蹙眉嗔怪道:“雲舒姐姐,私底下就不必行這些虛禮了。姐姐也真是的,明知身子不便還來請安,也不怕雪天滑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