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爾斯不敢正視月兒,低頭緊抿著嘴唇。月兒一邊輕柔地為他擦汗,一邊卻怔怔地落下淚來。
“姑娘,你怎麼哭了?腳還痛嗎?”烏爾斯急道。
月兒搖了搖頭:“無事,隻是突然有些悲傷。看這天地蒼茫遼闊,更顯得你、我這樣微不足道,這樣無能為力。”
烏爾斯的身邊隻有草原上潑辣直爽的女人,哪裏見過月兒這般如詩如畫、如水如花的女子。他不懂月兒在說什麼,隻是覺得不管什麼話,隻要從她口中講出都會變得異常動聽。
“小將軍,我們還是下山吧。不然一會兒天黑了,路更難走。”月兒說道。
“好。”烏爾斯看月兒嬌弱無力,隻能去扶她起來。
月兒把手放在烏爾斯的手心,纖纖玉指繞著他的小拇指。烏爾斯胸中小鹿亂撞,頭也不敢回地走在前麵,牽著月兒下了山。
慶功夜宴的篝火已經燃起。雲翼坐在雲桑身旁,焦急地四處張望,尋找月兒的身影。
終於,一個帶著麵紗的白衣女子姍姍來遲,她衝著雲桑點了點頭,然後找了個不易被人察覺的角落悄悄坐下。雲翼看到烏爾斯跟在她身旁,便放心地與雲桑一起,同眾人推杯換盞起來。
待整隻的羔羊被烤的滋滋冒油,待甘甜的葡萄美酒斟滿了酒杯,一場盛大的狂歡拉開帷幕。微醺的男男女女牽起了雙手,繞著篝火旋轉跳舞,放聲歌唱。他們的縱情歡樂又一次讓月兒淚流滿麵。那一張張真摯燦爛的笑臉讓她動容,可不遠處就是屍橫遍野的戰場,那裏可是一顆顆的頭顱堆成了山。
“姑娘,你今日是有什麼傷心事嗎?”烏爾斯忍不住問道。
“小將軍,你可知我們現在在這裏歡慶的是什麼嗎?是那邊境戰場上無數冤死的亡魂、是慘遭淩辱的可憐女子、是幼年失怙的孩童、是慘無人道的人間煉獄。”月兒一字一句,字字泣血。
烏爾斯默然無語,半晌才說道:“怪不得別人都說姑娘是雪山上的仙女,姑娘真是有著天神一般的慈悲心。我們從小就以征戰殺伐為榮,倒是從未想過這些···”
月兒沒有說話,閉目良久。耳畔那些歡聲笑語逐漸散去,腦海中浮現出了和星兒在冷宮裏穿著單衣跳舞取暖的情景。盡管衣衫襤褸、滿身凍傷,但星兒笑地那樣開心。那些淒苦的歲月,若沒有陪著她逗她開心的星兒,她肯定早就活不下去了。
“星兒一定不能有事。”月兒睜開眼睛,看著遠處喝得醉醺醺的雲桑說道。
“姑娘,你說什麼?”烏爾斯沒有聽清。
“沒什麼。雲翼去哪裏了?怎麼沒有看到他?”月兒問道。
“可能又被拉到別處喝酒去了吧,大夥兒難得有機會跟殿下一起喝酒,都太高興了。”
“你去找下他,然後幫我跟他說一聲,就說我太困了想先回去,你讓他隻管在這裏玩兒。跟他說完之後,還得麻煩你送我回鏡泉宮。”月兒柔聲說道。
“好,我去去就來,姑娘不要亂走,等我回來。”
等烏爾斯走了,月兒便悄悄站起身來,在黑暗中向雲桑走去。那雲桑獨自一人坐在高台之上,似醉非醉地執著酒杯,俯瞰著他的臣民們嬉笑宴樂。而他,隻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
夜晚草原上的風很大,一身白衣的月兒衣袂飄飄,長發飛舞。她輕輕摘下麵紗,那輕軟的白紗隨風而去,飄飄蕩蕩地飛到了雲桑所坐的高台之前。
雲桑看到了白紗,他放下酒杯,循著白紗飛來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個遺世獨立的白衣美人站在幽暗之處,盡管看不清她的麵容,但雲桑知道,這是一個絕色的美人。
醉眼朦朧的雲桑努力睜大眼睛,卻看到白衣美人的身影似乎越來越遠。他慌忙放下酒杯,走下了高台。兩側的侍衛想要上前,他揮了揮手,吼道:“都別跟著我!”
雲桑踉踉蹌蹌地走向月兒所在的僻靜之處,那裏沒有人聲鼎沸,也沒有篝火映天。月兒緊緊攥著雙手,心想今日一定要殺了他!為了星兒,也為了她自己!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前世被雲桑囚禁時屈辱的一幕一幕,他這樣禽獸不如的人,早就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