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奶奶別哭了,當心身子。那些都過去了,以後會好起來的。”成靖寧手裏沒有手絹,隻好用自己的袖子幫荀太夫人輕輕拭淚。她哄人生疏,動作笨拙,但勝在言語真摯,又賺了荀太夫人幾滴眼淚。
這個場合,即便福樂郡主的兩個兒子是造成沈老夫人一房分離十年的罪魁禍首,他們的妻女也得跟著應景掉幾滴淚,二夫人羅氏這時送上手絹,柔聲勸道:“老祖宗,六丫頭說得對,您還在病中,切不可太過傷心了,為了一家老小,您千萬要保重身子。今天是大團圓的日子,該高高興興的才是。”
顧子衿這時破涕為笑,打起精神來勸道:“是啊,老祖宗要保重身子,您好了才是咱們的福氣。”
荀太夫人自己擦了眼淚,止住哭泣說:“是老婆子不中用。”
兩房人的不快和齟齬被荀太夫人輕輕揭過,她拉著顧子衿和成靖寧的手,讓她們母女兩個坐自己身邊,問起她們在崖州的生活,以及日後的打算。顧子衿低著頭歎氣,說沒想好,順其自然。
荀老夫人從顧子衿那裏問不出更多的話,得不到更多的保證,隻得將目標轉移到成靖寧身上。“太奶奶這裏屋子多又寬敞,吃穿用度都比崖州好,還有許多好玩兒的,靜丫頭,你可願意在景斕堂陪太奶奶?”
成靖寧低著頭垂著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這時一個十一二歲,遍身羅綺,滿頭珠翠,生的明眸皓齒的女孩兒笑道:“太奶奶太偏心了,即便六妹比孫女幾個討喜,您也不能這般呀。不過能住太奶奶跟前,是咱們姐妹羨都羨慕不來的。”
荀老夫人似乎很喜歡這個能言善辯又生得美貌的曾孫女,聞言忍不住假慍道:“二丫頭少貧嘴。我如何不疼你們了?你們姐妹七個,我都一視同仁。不過靜丫頭從小不在侯府長大,便想著好生補償一二罷了,免得到時生疏了。”說著,滿懷期待的看向成靖寧。
成靖寧抿了抿唇,為難道:“太奶奶心疼靖寧,靖寧萬分感動。能在太奶奶身邊過日子,是靖寧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隻是太奶奶現在還在養病,靖寧又是才從崖州回來的野丫頭,怕給您添亂,如果太奶奶因我而耽擱了靜養,累壞了身子,靖寧豈不成了侯府的罪人?”她怯怯的抬頭去看荀太夫人,因害怕拒絕老人家的好意而遭到責備,又低下頭,不安的站著等候發落。
沈老夫人聞言,頗為欣慰的看了成靖寧一眼,這個孫女,比她想象中的會說話。“母親,靖丫頭的擔心不無道理。您現在身患疾症,白太醫叮囑過您要靜養。靖丫頭雖有子衿教導,但遠在天涯海角,於規矩上難免有所疏漏,擾到您就不美了。你若有個好歹,侯府可就又不安生了。靖丫頭身子弱,坐了兩個月的船,偏她又暈船,這番折騰下來到現在還病著,讓您帶病看著靖丫頭,我這心裏過意不去。”
荀太夫人被成靖寧和沈老夫人的一番話堵得說不出話來,眉頭微微一皺,當初她裝病,不過是為了以“孝”之名留成振清一房人在身邊,避免侯府被清算時一家人分崩離析,一番話下來,自是不會強迫病弱的成靖寧住她的院子,自己帶病照顧病弱的曾孫女,遺憾的歎息一聲後說道:“是我想岔了,不過是瞧靜丫頭招人喜歡,才想留她住景斕堂。靜丫頭回來,她身邊的人可安排好了?”
荀太夫人打什麼主意,沈老夫人心裏一清二楚,忍不住在心裏冷笑一聲,麵上卻滴水不漏的說道:“自是安排好了。管事媽媽安排的是我身邊的甄媽媽,大丫頭、二等丫頭、三等等丫頭各四個,其他丫鬟婆子若幹,這些人都是我精挑細選的,不會出錯,請母親放心。靖丫頭是大房嫡女,她剛回來,一切還不熟悉,雖說明年就滿十歲,得搬到芳菲院和姐妹們住一塊兒,不過我仍想讓她住我的瓊華院,親自教她一兩年,所以教養嬤嬤暫時不用請了,等她規矩稍全之後,請宜惠派一個宮裏的嬤嬤來。雖說我們是侯府,又出了一個皇後,但萬事不可鋪排浪費,此時此刻,更應小心行事才好,不知母親意下如何?”她說最後一句話時,眼睛卻看向福樂郡主和她的兩個兒媳和七個孫女。
荀老夫人閉上眼睛假寐,成靖寧是她的曾孫女,中間隔了兩層,有母親有祖母,她這個曾祖母插手管不太合適,沈老夫人的安排她挑不出錯來,況且她最後那句話說得那麼明顯了,她更不可能再安插人到成靖寧身邊。隻得妥協道:“你行事一向穩妥,這般安排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