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才來有些不習慣。”顧子衿自嘲的笑道,她從小嬌氣,當初說來照顧丈夫,這些年添的亂比幫的忙多。在越加懂事的女兒麵前,更不好意思。本想著成靖寧沒醒,準備到廚房做飯,才發現一切已經做好了。
成靖寧收回飄遠的思緒,揉了揉沒有精神的臉,打起勁來問道:“爹醒了嗎?”
“醒了,要喝水。”
顧子衿幫著成靖寧抬了矮桌到裏屋,端了早點到房裏。“這又是什麼吃法?”成振清指著炸饅頭片笑問道。他本是皮肉傷,沒有見骨,養了兩日,精神和力氣恢複了少許。
“早晨買了幾個饅頭回來,切成片,裹了雞蛋再用油炸。早之前就想做了,今天正好有白饅頭。爹嚐嚐看。”成靖寧夾了一塊到成振清碗裏,又夾了一塊給顧子衿:“娘也嚐嚐。”
饅頭片外焦裏嫩,平日裏胃口小,今日更無食欲的顧子衿也一鼓作氣的吃了兩塊,並一碗稀粥。“又到哪兒偷師學藝了?”成振清和顧子衿一樣,吃了之後讚不絕口道。
這回成靖寧不亂找借口,說:“自己琢磨的。”
早點之後,成靖寧上街買了好些東西回來,生活用具,瓜果蔬菜,海魚鮮肉,大骨補品,滿滿的提了兩籃子。忙了一上午才置好這些東西,買豬肉和排骨時,見到屠夫揮刀時血肉四濺的場景,恍惚看到了一地的血和殘肢內髒,忍不住作嘔,跑到街角巷裏把早晨吃的東西吐了個幹淨。
回到家裏,對著還帶有血絲的排骨和鮮肉,愣是下不了手,惡心的感覺又浮上心頭,這回卻是把膽汁都吐出來了。
聽到聲音,顧子衿放下手裏的雞毛撣子趕去廚房,看到臉色煞白的成靖寧,忙道:“不舒服嗎?”
“沒事,這兩日腸胃不舒服,等會兒喝點藥就好。娘,我要做午飯,你來搭把手吧。”就和學醫的學生第一次解剖屍體一樣,成靖寧看到肉類和骨頭就覺滲得慌,不敢一個人麵對平日裏常見的東西,叫上顧子衿在旁邊壯膽。
饒是如此,成靖寧握著刀的時候,手仍抖得厲害,切肉時,恍惚看到砧板上的是一條人腿,嚇得慌忙丟了菜刀。顧子衿被成靖寧的一番動作嚇到,問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成靖寧撿了地上的菜刀和肉,重新舀水洗幹淨了。忍著惡心和恐懼,顫著手做好了一頓午飯。正午時分,她端了碗,夾了青菜端到屋外去吃,慌慌張張的,弄得顧子衿莫名其妙。
成振清沒怪成靖寧不守規矩,問妻子說:“靖寧今天怎麼了?”
顧子衿幫丈夫盛了一碗骨頭湯,說:“我也不知道,瞧著她像在怕什麼東西。平日裏做飯從不主動讓我幫忙,今天破天荒的讓我搭手。正午切肉的時候,不知怎的丟了菜刀。”
成振清大抵明白是怎麼回事,殺手來殺他們那天,堂屋裏血流成河,滿地狼藉,五具屍體亂糟糟的橫在地上,她怎能不怕?平日裏再怎麼要強,也不過是個九歲的小女娃。他第一次上戰場,見到戰場上橫七豎八的屍體,也嚇得好幾晚睡不著覺。“晚上你陪她睡吧,我這裏你不用守著。”
躺在床上,顧子衿已經睡著了,成靖寧依舊難以入眠。三歲的時候,她就一個人睡了,身邊多了一個人更睡不著覺。待到下眼皮再也撐不起上眼皮的重量時,才勉強眯了一會兒,照舊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血,冰冷泛著寒意的屍體,還有猙獰恐怖的惡鬼。
驚醒之時,全身已被冷汗打濕。現在是夏夜,木窗外是朦朧的月光,心裏裝著事,看任何黑影都忍不住害怕。
進入七月,稻子已經成熟,目之所及是青黃的一片。他們家在三灣村有兩塊稻田,成靖寧琢磨著回去收稻子。“娘,午飯我做好了放在桌子上,到飯點的時候熱一熱就能吃。”成靖寧收拾好了灶頭,背上背簍和幾個麻袋,拿著鐮刀和幾個銅錢準備出門。
成振清手臂和腿上的傷還未痊愈,收稻子的活兒隻能交給成靖寧去做。幸好稻田不多,這回不用拌桶、打穀板和鬥房等大而重的工具,隻用鐮刀割了稻穗背回家曝曬幾日,她揮不動連枷,到時候就用搗衣棒脫粒。“我跟你一起去。”顧子衿洗了手追出來說道。
成靖寧婉拒說:“隻有兩塊地,我很快就割完了。爹身上還有傷,娘你留下照顧爹。”顧子衿不是做農活的料,去了也幫不上忙。
鄉下收稻子是大事,挑個大晴天,邀請村裏力氣大的青壯年來幫忙,爭取早日忙完田裏的活,好種第二季的秧苗。今天正好是村長家收稻子,置辦夥食十分重要,家裏的媳婦到鎮上買肉、蔬菜和麵粉等東西,成靖寧能搭順風車回去。
“多謝大娘。”成靖寧給了兩個銅板做車錢,回三灣村的路上,她已和牛大娘商量好了,她割完稻子之後,借村長家的牛車把稻穗送到鎮上,到時候給十個銅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