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接觸了一些金融投資方麵的知識,什麼風險投資呀,資本運作呀,金融增值服務呀等等,我就將這些東西‘賣’給了他,於是在他的強力支持下,就有了我們漢騰投資這個公司,大老板就成了個人最大股東,集團裏負責金融業務的魯震就成了掛名個人第二大股東(就是很多人的股份掛在他的名下),而我則成為個人第三大股東,擔任公司的常務副總,另外還有三個企業股東。
“由於公司剛成立時不大,還得給單位股東留出董事的位子,所以我和大老板都沒加入董事會,再說剛開始也沒那麼正規,董事不董事的,反正每次開董事會我和大老板都參加,也就沒在意這個名分。可是做夢也沒想到兩年後的今天,竟會有人以不是董事為由不允許我參加董事會議。想來我當時真是太天真,太不會算計了,到頭來吃虧受罪的隻能是自己。更可氣的是他們還說董事會並沒有任命我為常務副總,也就是說我這常務副總是非法的,可是我想問問魯震,他的那個董事長的名頭有沒有經過董事會正式選舉和任命呀?唉,隻是我現在不想跟他們爭辯了,他們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吧!
“其實當時誰做什麼,不做什麼,那還不都是大老板的一句話。不過說句公道話,一開始大老板倒是很認真地提出過讓我做總經理,可是當時我覺得自己太年輕,資曆太淺,經驗太少,還沒有掌控全盤的能力,所以建議另外請一個總經理。
“提起總經理,我要抱歉地對你說,一開始的這個人選還是我向大老板舉薦的,你可能想不到,那個人就是錢東。說起錢東,你也知道,一般剛接觸錢東時,他都會給人留下不壞的印象,又挺能忽悠,什麼都知道點,雖然什麼都不精,這種人往往容易讓你在和他接觸不多的情況下被他蒙蔽,可是時間一長,問題都暴露出來了。
“錢東當總經理幹了一年,東搞西搞卻什麼也沒搞成。他這個人有一個很大的毛病,就是‘嚴於律人,寬以待己’,結果什麼政績也沒有,還搞得人人都有怨氣。後來大家忍無可忍,就聯名寫信給董事會罷免了錢東。錢東被罷免後,在與他臭味相投的魯震保舉之下留任公司副總經理,被派往海天擔任分公司總經理。大老板仍然讓我考慮是否做總經理一職,可還是被我謝絕了。
“對於第二任總經理的人選,我還是要抱歉地說一聲,這個人又是我推舉的,他不是別人,這就是葉江川先生。其實葉江川這個人能力還是有的,隻是當年競爭集團總裁落敗而鬱鬱寡歡,而我認為他遇到挫折後,一定還會想著成就一番事業,但沒承想這葉江川來到漢騰投資後也和錢東一樣不爭氣。不思進取,得過且過,也不敢跟魯震他們的不良行為作鬥爭,對於我提出的要加強對分公司管控的想法也不太支持。
“這下我可真是有苦難言了。要是再提出換人,我估計老板會說,人都是你推薦的,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我看一定是你不行,所以不滿意我也隻能忍著。隻是心裏後悔:要知道錢東和葉江川都是這麼個樣子,還真就不如自己做了,隻怪自己當時沒那個勇氣。仔細想想,可能還主要是因為當時身邊沒有合適的人來輔佐吧。如果淩總你早來公司的話,說不定我就會答應做這個總經理了。唉,現在說這些話都已經晚了,就不提這個茬了。
“我們去海天的時候,那正是我和他鬧別扭最凶的時候。在海天出現圍標事件後,我感覺事關重大,就通過短信把問題反映到他那裏了,可他一直模棱兩可,不給正麵答複。後來被我逼急了,他才回了一個讓我跟魯鎮和葉江川商量解決的短信,記得我還給你們看過的。可我覺得跟魯震、葉江川他們溝通,根本沒法使問題得到妥善解決,所以我還是找他出麵來解決。可這時我再給他發短信,他就連短信也不回了,打電話更是不接,那個時候我跟他之間的溝通就全部中斷了。你明白嗎,淩總?這就是為什麼我要把你寫的報告讓老麥幫轉給他的原因。其實對那個老江湖麥總我也不是那麼信任,那時也是病急亂投醫,是沒辦法的辦法呀!”
房天驕剛才的一席話揭開了淩雲心中的許多謎團,這也是大老板在海天研究所視察時對房天驕視而不見的原因吧。
房天驕又和他碰了一下酒杯,喝了口酒,繼續說了下去:“後來就有了審計組到海天的調查。在那期間,我也跟一些董事作了交流,雖然他們大多表示支持我們對圍標事件的揭露,但說到如何處理,他們都暗示說關鍵還要看大老板的意思。因此在審計組離開之後,我接受江董的建議立即趕回了Z市。我要跟他好好談一談,可沒想到無論我怎麼跟他聯係,打電話、發短信、去辦公室找,都無濟於事,他根本就不願意見我。連他的秘書都感覺到納悶,不知道我怎麼就得罪大老板了。
“當然,我去找他都隻是去辦公室而不是別的什麼地方。我知道,他不願見我,是不願意在辦公室見我,希望我能私下裏去見他,去求他,去滿足一個成功男人、一個大老板的虛榮和自尊,然後乖乖地回到他身邊,像個小綿羊一樣溫順地、無怨無悔地跟著他,不提條件,不要名分。而我偏偏是一個既要麵子又倔強的人。我又沒做錯任何事情!
“就這樣,直到董事會召開,我也沒能和他正式見上一麵,隻是臨到開會前把你寫的報告通過他的秘書,而並沒有通過麥總轉交給他。其實直到現在我也不清楚,他的秘書是否把報告轉給他了呢。而那時,魯震他們卻在一刻不停地加緊活動,抓住了惡人先告狀的每一個機會。
“聽到這兒,你不要埋怨我,甚至罵我啊!我知道你們在眼巴巴地等待著我的好消息。可是實在很抱歉,我無法說服自己私下裏求他,遂了他的願,換來對魯震的勝利。另外,我猜想,他們很可能還人為地製造了一些謠言,比如說‘我們倆的事兒’。”說著房天驕用手指點了一下淩雲和自己。
淩雲插話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其實你在這方麵早就有所顧忌,我們剛到海天的時候,你就叫小曼給我訂的是雙人間,盛世安一來就安排進我的房間,恐怕就是擔心可能有人在那方麵說事兒,結果還是被人拿來造謠生事了!”
房天驕歎口氣說道:“唉,人心險惡呀!什麼樣的話都能說出來,什麼樣的事都能幹得出來呀!”
淩雲點著頭說:“是啊!兩軍對壘,一方橫衝直撞,猛打猛衝;而另一方告狀無門,申冤無路,勝負的天平往哪邊傾斜不言自明。”淩雲不自覺地流露出失望情緒。
他又忍不住歎氣道:“唉,人家是太不擇手段,而我們是太擇手段了啊!”
言語中淩雲失落的情緒進一步放大,他甚至產生了一種哀怨。
他想起三個人在海天時對勝利的渴望;想起聽到董事會決議時的悲憤難過;想起董事會通報會上洋洋自得、不可一世的魯震……此時此刻,他感覺就如同在聽一個自己鍾愛的棋手在重大比賽後的複盤講解。
她失敗的原因是比對方少走了一步棋,這一步又是最最關鍵的一步,而她放著棋局最關鍵的勝負手於不顧,放著喜愛她的棋迷的感受於不顧,而隻顧著惦記自己和“裁判員”的愛恨情仇。
淩雲對房天驕從來沒有過怨言,他常常以大哥式的寬容,包容著房天驕的所言所行,但此時此刻,他卻無法抑製地產生了一種抱怨:沒錯,你抱守了自己的情感底線,可是卻導致了漢騰投資黑白顛倒、是非混淆的重大冤情的發生,而你自己又是這一冤情的最大受害者,眼巴巴期待公正的善良人們心靈也遭受到巨大傷害,之所以造成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結局,都源於你的放棄!那麼你覺得你死守住你的情感底線,這樣對嗎?這一切值嗎?
淩雲不禁又想起在評標中與錢東一次次較量的房天驕;想起在管委會因變電站問題據理力爭的房天驕;想起因主席台排位而大發雷霆的房天驕;想起在審計組麵前倍感委屈的房天驕;想起在董事會開會時不計後果勇闖董事會的房天驕……
那這一幕幕影像中的房天驕,與眼前的這個房天驕是多麼的不同啊!那個房天驕是多麼的熟悉又多麼的有血有肉啊!而眼前這個又是多麼的陌生,多麼的不真實啊!
淩雲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個念頭:難道眼前的這個房天驕所說的這一切是真的嗎?
有了這個念頭,讓剛才以為弄清楚了很多事的他再次陷入巨大困惑之中。
在淩雲看來,房天驕的說法確實有讓他無法理解的地方。在董事會即將召開的關鍵時刻,房天驕急忙從海天趕回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麵見大老板。那麼在大老板不願見她這十分不利的情況下,她的反應不應該是束手無策,坐以待斃。因為雖然她性格中有堅毅自尊的一麵,但更多的卻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勇往直前的勁頭,在與魯震“你死我活”的鬥爭中,她應該會想盡一切辦法見到大老板,去爭取“這場戰爭”的勝利。再說,既然與大老板有情,而向自己的愛人訴說真情難道就那麼困難嗎?
那麼要解釋這諸多的不合理,最合理的解釋就是:房天驕與大老板有私情不是真的!
這個念頭在淩雲的腦海中一閃而過,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他怎麼能這樣想房天驕呢?是的,他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因為如果不是真的,那房天驕給他“講故事”的目的何在?難道僅僅是為了給這次“職場戰爭”的落敗找一個體麵的理由嗎?可問題恰恰是這理由不那麼體麵也並不那麼光彩呀!一個成熟女性主動自爆與他人的緋聞,難道是體麵光彩的事嗎?
以房天驕的聰慧,她有必要去編一個蹩足且不體麵的故事,給自己信任的朋友聽嗎?答案顯然應該是否定的!那麼反過來說:房天驕說的一定就是真的!況且,房天驕的嗚咽啜泣、真情流露也根本是裝不出來的!固然,以她平常的做派來看,放棄最後的努力難以解釋得通;但如果以“情困”中的女人去思考這個問題的話,就可以解釋通了。因為對“情困”中的女人來說,來自愛人的傷害要比來自外界的威力大得多,感受也強烈得多。對此她們往往可能采取一種自虐甚至是自殘的方式作為回應,為的是讓相愛的對方在愧疚中痛苦自省!
經過內心這樣一番糾結掙紮,淩雲摒棄了懷疑,重新理解和接受了房天驕的說法。
房天驕也從淩雲的話語和長時間的沉默中體味出他的失望與抱怨,這不禁又讓她陷入內疚與自責中,淚水奔湧而出,頃刻流滿了她的麵龐。她帶著哭腔、滿臉淚水地說:“淩總,說句心裏話,我真的把你當作我心目中的大哥,我最好的同事,才毫無保留地把這些事情告訴你,就是真心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