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感覺到她個人素質方麵有什麼問題?”方放出乎淩雲意料地追問道。
淩雲聽後一愣,略微思考一下後說:“好像還沒有這種感覺!”
方放說:“可據管委會有人反映說,原先遇到的漢騰集團的人,都是謙和、文雅的一類人,可偏偏出來個房天驕,她與漢騰企業的風格格格不入,怎麼看怎麼不像漢騰公司的人!”
淩雲立即明白了,還是因為供電協調會,夏局長與房天驕結下了梁子,於是問道:“哦,你說的是供電協調會的事吧?”方放答道:“是啊!”
“哦,那個會議我也參加了,房總當時那話確實說得重了點,不過我覺得未必不是好事,我看刺激刺激他們,讓他們對這個問題倒確實比以前重視了,而主管建設的肖副主任還鬆口說想法幫著解決呢。”淩雲試圖“消一消毒”。
“可是人家夏局長那邊一直揪著不放呀!”方放說。
淩雲心想:究竟是那女人那麼執著較真,還是有人去求人家這樣做呀?
他剛想再說點什麼,卻突然聽到方放說:“哎喲,已經快六點半了!我們還約了夏局長要聊聊呢,白天她那邊一直有會要開。那淩總你看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淩雲趕緊說:“那好,我就再囉唆幾句。對出現的問題,我認為應該在三方麵采取措施:第一,對涉嫌參與圍標的內部人員應給予懲戒,以打擊歪風,樹立正氣。第二,對於分公司來說,建立健全管理製度並嚴格執行刻不容緩!第三,這次總部團隊來海天,挽回了可能造成的1500多萬元的資金損失,有力說明總部對分公司監管的必要性。但也要看到必須給分公司合理分權,落實其管理責任,真正實行二級管理體製,達到合理分權,適度監管,相互製衡。確保各種權力都在受控狀態下行使,這樣才能避免腐敗,充分維護公司和股東的利益。這就是我最後想要說的話。非常感謝各位領導給我一個充分表達的機會,謝謝!”
淩雲講完這一席話,方放馬上站起來隔著桌子握住他的手說:“哈哈,到了你淩總這兒總算讓我們聽到全麵深刻的東西了。我們也算是功德圓滿,謝謝你啊!”
魏總也過來跟淩雲握了握手說:“很好,很好,確實講得很透徹!”
就連一直沒有表情的馬俊也過來和淩雲握了一下手,說:“不錯!不錯!”
此時淩雲心裏著實愉悅。原以為比較艱難,甚至可能充滿火藥味的會談進行得輕鬆友好。他的表現看來征服了審計組,也贏得了他們的尊重。
當淩雲將他與審計組談話的情況告訴房天驕時,原本心灰意冷的她頓時心情好轉起來。她已經把淩雲視為政治共同體,因此她聽到淩雲與審計組溝通得很融洽,甚感欣慰,而並沒有沉浸在自己與審計組不快的談話中。
房天驕告訴淩雲說,她和審計組談完話後出來就找不到小曼了,她的手機也關機了,直到剛才才打通電話。小曼說她身體不舒服,回家休息了,聽得出她的精神狀態很差。還說她在跟審計組談話時,因為她情緒太激動,一說就哭了,所以基本上沒談什麼。
房天驕又問小曼為什麼那麼激動,小曼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告訴她說,審計組找人談話之前,她受到了楊一冰的恐嚇,楊一冰威脅她不要在審計組那兒亂講話,否則要她好看。
淩雲一聽急了,“那她為什麼不早說呢?”
房天驕說:“她受威脅後,心裏很矛盾,本來打算告訴我,但又怕我知道後搞得天翻地覆,也擔心把楊一冰他們惹急了會真的對她不利,因此就忍了。在跟審計組談話時,她準備好要向審計組揭發,可是後來由於情緒激動,哭起來沒完沒了,所以什麼也沒說成。”
“唉!”淩雲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房天驕說:“要不,還是我去告訴審計組,要讓他們知道,這些人是用什麼樣的流氓手段對待自己的同事的!”
淩雲搖了搖頭說:“這樣恐怕不妥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她不去說,而由你來說,反倒會遭人質疑,授人以柄。我看如果她的身體好了,還是讓她自己去說吧;如果身體不好,說不成,那也就隨她去吧。不過,這幫人也真夠黑的呀!”
房天驕說:“哼哼!你把他們當什麼人啊?”
周五的早上,審計組已經在整理起草調查報告了,調查取證工作行將結束,下午他們就要飛回Z市了,而田小曼仍然沒有來上班。
房天驕還在做最後的努力,她邀請審計組中午一起和管委會楊主任共進午餐,想讓他們見證一下她和管委會的真實關係。方放說:“午餐就免了,我們下午走,時間太緊張。要不然你先聯係一下楊主任,如果方便的話,我們去他辦公室見個麵就好。”房天驕馬上拿出手機聯係楊主任,他爽快地答應了房天驕的請求,還風趣地說:“美女來訪嘛,哪能不歡迎呢?”方放和魏總便隨房天驕一起去了楊主任辦公室。等到回來的時候,房天驕已經是滿麵春風了。顯然楊主任沒有吝惜對美女的美言。
下午,審計組走了,也帶走了近日來沉悶的氣息,辦公室恢複了往日的生機。而這時房天驕卻一臉凝重地把淩雲叫到小會議室。
房天驕告訴淩雲,剛才她和董事會的江董事通了電話,將審計組來海天的情況與他進行了交流,還將淩雲寫的報告發了給他,江董看了報告,在肯定的同時,也給出了兩條修改意見:
第一條,應將房天驕在發現和糾正海天分公司問題上的作用更進一步突出和提升;
第二條,應將魯震在圍標中的主謀角色敲鳴叫響地予以明確。
對第一條意見淩雲不敢苟同。他認為原報告客觀地反映了房天驕在整個過程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既沒有矮化,也沒有誇大;而江董的“拔高房天驕作用”的意見,其實是把雙刃劍。如審計組沒來海天調查,而領導們僅憑報告來評判此事,這種寫法則有利於樹立房天驕的威信,博得大家的讚賞和支持;可現在是審計組已經對整個事件做了全麵細致的了解,收集了矛盾雙方的意見,如果再這樣寫的話,恐怕就有種向房天驕臉上貼金的嫌疑。反倒使報告的客觀真實性大打折扣,從而影響到他們對整個事件的判斷。
對第二條意見淩雲也有看法。根據他所掌握的情況,魯震確有“圍標主謀”的重大嫌疑,但因為並沒有最終確認,所以他在報告裏隻描述了“在樁基評標時,錢東曾透露說,華金建工是××領導介紹來的”這樣一個事實,既沒有推論也沒有引申。現在如果直接肯定地說魯震就是圍標事件的主謀,淩雲認為證據還不充分,有臆斷的成分,他心裏還不能說服自己這樣寫。
而房天驕顯然全盤接受了江董的觀點,她希望淩雲完全照此修改。可當淩雲對房天驕說到第一條時卻有些猶豫,這個問題比較敏感,因為無論他怎麼解釋,都會引起房天驕的誤會,讓她感覺到淩雲反對說她起到的作用大,所以淩雲反對的聲音在嘴裏打了一個轉兒就出來了,說對此沒什麼意見。
談到第二條時,淩雲才道出了心中的疑慮。可沒想到房天驕卻胸有成竹地說,她已拿到了唐名山的書麵證明材料,明確指證魯震是樁基圍標的主謀。她還說,那是上周日她跟唐名山整整泡了一天,連威脅帶嚇唬外帶保證,而且後來還幾經反複才得到的,現在的這個證明已經沒有任何含糊的地方了。聽了房天驕的話,淩雲不禁為那天自己的胡亂猜忌而慚愧,也為房天驕的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著所折服。
淩雲也就不好再說什麼,隻好承諾房天驕無條件按照兩條意見來修改報告。
房天驕又說,江董還建議她盡早回Z市。因為審計組返回Z市後,會立即向大老板彙報調查情況,可能還會和董事們進行交流,隨之而來的就將是董事會的召開。所以這是關鍵時期,她應該回去和大老板當麵溝通一下,還應該和其他董事好好交流一番,以便讓他們更全麵、更真實地了解到事情真相,最終對整個事件有個公正的處理。
淩雲本來也是要提醒房天驕盡早回Z市“活動”的。此時,她若還傻待在這裏的話,那絕對是缺乏政治智慧的表現。
隨後淩雲又進一步承諾說:“既然這樣,我立即開始修改報告,今天晚上哪怕通宵,也要把報告調整完畢。房天驕聽後大悅,說:“要是那樣的話,我就明天一早飛回Z市。”
淩雲又說:“不過我寫好的可能還是手稿。”
房天驕說:“沒關係,你改完後交給盛世安就好了,讓他拿回Z市輸入電腦。他不是跟你請示過家裏有事,明天要回Z市嗎?”
房天驕這麼一提醒,淩雲才想起有這回事兒,自己一忙活把這個茬兒給忘了。
吃完晚飯回到了房間,淩雲又開始辛勤地筆耕。於是,在這個周末的晚上,沒有了美酒,沒有了懇談會,更沒有了鬥地主。
盛世安還是沒法兒看電視,隻好又靠在床頭津津有味地看起書來。沒過多久,他就懷著對返回Z市的期盼,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本來淩雲也感覺他的報告有追求大而全的傾向,還沒來得及做大手術調整呢,正好借此機會就一塊兒修改得了,因此調整工作量也著實不小。
望著窗外已泛起魚肚白的天色,淩雲寫下了最後一句話:“在目前海天項目的贏利模式還沒有確立,贏利點還沒有找到的情況下,如果我們不加強分公司內部管理、加大總部監控力度、在投入階段注重截流、在截流的同時去考慮開源,那麼我們所謂的贏利預期最後都隻能成為天方夜譚!”
在將整份手稿又前後理順一遍後,已經是清晨六點了。他站起身來,滿意地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上床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