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8月,炎夏。

傍晚時分,太陽雖已西垂掩入了雲層中,但餘熱還未完全散去,老人、小孩們都躲在樹蔭下乘著涼。

遠處炊煙嫋嫋,街上行人稀疏。

彼時,商品房的概念還沒有傳入這個偏遠的小縣城。大街上放眼望去,盡是兩三層樓高的小矮房。除卻一部分政府修建的廉租房外,便幾乎都是自家蓋的“土別墅”。

小縣城的低牆矮瓦雖然和城裏的高樓大廈沒法比,但這一派靜謐祥和的景象,桃花源般的慢節奏生活,也是無數人一生的心之歸宿。

三岔路口。

一個女人拖著輕巧的行李箱,突然拐入了這幅“黃昏落日圖”中。

她一身休閑打扮,白色v領襯衣配著卡其色短裙。

許是剛從空調客車上下來的緣故,上身還搭著一件藍色格紋長款休閑襯衣,在縣城一眾“赤胳上陣”的人中顯得格格不入。

年輕而時髦的年輕女人自然吸睛。

路上的行人雖然不多,但與這個女人迎麵而過時也不免紛紛回頭,甚至偶有三三兩兩成群的街頭痞子赤著上身,吹起了耐心尋味的口哨。

“靠!那個女人長得好特麼正點哦!”

“哈哈你小子剛在江裏遊了一下午,火氣還沒泄完呢?小心我告訴阿梅讓她揍你!”

“嘿嘿嘿,看看又沒事……”

年輕女人不是沒聽到人群中的騷動聲,但她仍置若罔聞地向前走著。

行李箱的輪子滾動不停,與水泥地摩擦發出“吱吱啦啦”的聲響,和人群聲交相輝映。

女人仿佛T台上的冷豔模特一般,神情冷漠地與小痞子們擦肩而過。

“哎喲,童童回家了呀。”

街尾,一個正在樹下搖著蒲葵扇悠閑乘涼的老頭見年輕女人路過自家門口,眼睛一亮,連忙捏著嗓子打招呼,似是熟識。

女人抬起頭,嘴角微微一抿,這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嗯。”

簡短的一個音節從唇縫中漏了出來,清脆悅耳。

“是放暑假了吧?”

“是啊。”

“準備在家裏住多少天呀?”

……

這個年輕女人名叫江童,如今正在本省省會的一所師範大學就讀,即將步入大四。

暑假過了一半,她才剛從外地實習完回到老家。

本想好好在家享受一番大學期間的最後長假,結果下車不到十分鍾,在懷念而熟悉的街景裏就破了功。

小地方的生活方式有好有壞。

但對於一眾年輕人——尤其是像江童這樣不喜社交的人來說,鄰裏之間過近的關係簡直如噩夢一般,總能給平靜的生活帶來一聲撕裂的殺豬叫聲。

這不,家附近的老頭碰到江童就一個勁地刨根問底,像與世隔絕了多日,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怎麼也不肯放過。

礙於情麵,江童隻得訕訕笑了幾下,隨意敷衍著。

終於熬到了自家樓下。

與別人家的自建房不同,江童家住在縣法院的宿舍——一棟六層樓高的房子裏,類似於現在的步梯房小區。

江童剛走進宿舍大院時,就已經發現了不同。

原本一直還算寧靜的院子裏,突然多了一些動靜,像是金屬碰撞的尖銳聲響,還伴著稀稀拉拉的人聲。

似從江童家的方向傳來。

她眉毛不自覺擰了起來,心覺不妙。

果然,爬上三樓,便看見自己家門戶大開,圍了好一些鄰居,正對著裏麵指手畫腳。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忽然,一道響亮而陌生的男聲猛地從裏麵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