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距青州風元城幾百餘裏外,群山連綿間。
一名高約六尺、其貌不揚的青袍少年,腳蹬一雙短黑靴,肩頭斜挎一個白布包裹,右手握著一柄長劍,劍鞘、劍柄均呈銀白色,沿著蜿蜒險惡的山道,埋頭疾奔。
山道寬不過丈許,一側為春意盎然的山峰,另一側為空空幽幽的千尺深淵。
縱然山間桃紅柳綠,風光無限好,少年卻無心賞玩,隻顧埋頭趕路,容色間隱有憂慮,心中默默盤算:“今日四月廿三,到五月初一還有七天,路上不得耽誤絲毫,方能及時趕回江家村,祝賀義父的五十大壽……”
少年姓江草字無棱,現年十六歲。風元城江家村人士,本為一名棄嬰,由村中一名白姓秀才撫養長大。
八年前,江無棱機緣巧合下,加入風元城鐵劍山莊,拜掌門齊雲為師。
二月中旬,江無棱和一名崔姓武師護送一車價值上千銀兩的藥材,前往距風元城幾百裏的東孫縣。
不料,一夥草寇探得風聲,趁江無棱二人麻痹大意,使出調虎離山計,劫走藥材,同時潛行隱匿起來;他們足足花費兩個多月的功夫,又追蹤千餘裏路程,方找出對方的藏身之地,追回藥材……
兩個時辰的光陰,彈指即逝。
此時,一彎新月好似一把銀色的鐮刀,從黑黝黝的山巒間冉冉升起。
“還好尋得一處棲身之所,否則又得露宿山林。”江無棱疾奔過程中,借著月色發現前方有一座山神廟,麵目頓時一喜。
緊接著,他全身真氣一提,兩足一點,好似一股輕煙朝山神廟蕩了過去。身法之快,直令人瞠目結舌。
待江無棱站在山神廟前,通過斑駁破爛的廟門以及上麵布滿的塵網,判斷山神廟應該許久未有人居住過,他手臂一伸,朝廟門狠狠的推了過去。
“嘎吱—”廟門發出刺穿耳膜的聲音,再次印證了山神廟久未有人居住。
“義父一輩子都拘泥於繁文縟節,依他的性子,廟內無人,必不會進來。他若不迂腐過頭,不懂變通,又怎會屢次落地?所以才給我取名無棱,希望我為人圓滑世故。”江無棱站在廟內,思緒萬千。
“唉…”他無奈的歎息一聲,然後從懷裏摸出火折子,張口衝其一吹,“嗤”的一下,火星再一閃,火折子自行燃燒起來。
借著火折子的微弱亮光,江無棱四下打量廟內的具體布置。
山神廟兩三丈見方,正前方置有一尊高約丈許、麵目殘破不堪的神像。
距神像四尺左右,有一張寬約三尺、長不及六尺、造型古樸的木質貢桌,蒲團、碎碗、破布等物什,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牆垣房角雖然蛛網密布,但房頂的屋瓦卻完好無損。
稍後,江無棱轉出山神廟,用長劍砍伐下無數樹木的枝椏,結成數捆,抱回廟內。
他將其中一捆枝椏架好,用火折子引燃,形成一處篝火,又勻出餘下枝椏中的兩捆,平鋪在篝火旁,做成一張簡陋的“床”。
“古有勾踐臥薪嚐膽,今有江無棱夜宿山神廟。”江無棱嘴裏叼著一截草根,躺在“床”上,翹著腿,吊兒郎當的說道。
不一會功夫,江無棱的腹內持續發出“咕咕”“咕咕”的饑餓聲。
強烈的饑餓感,讓江無棱想起自己尚未祭過五髒廟,他解開白布包裹,取出幾個饅頭和一個水囊,正欲狼吞虎咽時,白秀才“逢山拜山,入廟拜佛。”的教誨在腦海裏一閃而出。
“若先不祭拜它,有違義父教誨。倘若拜它,一尊泥塑的死物真能庇佑我?”江無棱自問自答道。
頓一頓後,他眉頭一皺,長歎一口氣,道:“罷了!隻盼它能庇佑,往後的六七日裏,萬裏晴空。我好順利趕回鐵劍山莊。”
接下來,江無棱忍著饑餓,將髒亂的供桌收拾一番,把兩個饅頭擺放在上麵,再堆土為爐、插草為香、以水代酒,祭拜起來。
他祭拜完畢,填飽五髒廟,抱著長劍躺在“床”上,裹衣而睡。
連日的奔波勞累,促使江無棱入夢極快。
不知過去多久,外麵狂風突起,刮得樹葉“沙沙”作響,原本破朽的廟門在狂風的作用下,轟的一下,倒在地上,帶起一片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