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野湖,夕陽照映水麵,連帶鑲著金邊的波紋,野湖上橙紅而溫馨。寬闊平坦的水泥路麵慵懶地趴在野湖的堤壩上,路旁錯落著幾根電杆,渾然一幅安謐田園畫。到了這個點便是姑鎮人民飯後消食的時光。按理說,行走在野湖邊上的人應該是恬靜而愜意的,之前也確實是。

不過,當路人走過一團冒著黑煙的火簇時,刺鼻的氣味不由得讓他們眉頭一皺,手掩口鼻。

仔細看去,火簇下麵赫然一個口徑半米左右的鐵盆,鐵盆旁坐著一個男子,男子身旁一堆雜物,紙張,相片,碎成渣的杯片……

男子不大,莫約二十來歲,臉在火的炙烤下有些油膩,咬著根煙。

姑鎮本就是一個與商業和繁華不沾半點關係的鄉村小地。瘋子和叫花子自然也不缺乏,所以初步猜測之後路人們選擇的都是敬而遠之,難得有個別會歎息一句:年紀輕輕,實在可惜。

男子每抽一口煙,就往火盆裏丟一件東西,燒不了的就砸碎。也不說話,有看熱鬧的小孩子跑過來圍觀,他也不作聲。

“媽媽,相片上的姐姐好漂亮,穿著軍裝呢!”

孩子天真的話語著實讓家長心裏一緊,生怕這個男子做出什麼不軌的舉動。

男子轉頭看了看孩子,嘴邊撩起陣笑意,看上去相當詭異。

忽然抽出把刀架在小孩脖子上的場景終於還是沒有出現,這讓站在一旁已經捏緊拳頭,做好應急準備的家長鬆了口氣。男子不過站起了身子,懶散的把地上東西抱成團,隨後一股腦的丟進火盆裏。接著在路人驚異的眼神下脫光上身,將印有卡通招財貓的大紅色T恤也丟了進去。

之後,男子凝視著火盆裏的灰燼許久,忽然大笑,而後淺淺道:

“是你贏了,從此不見。”

聲音冷酷裏透著股無奈。男子轉身離去,頭也不回。

隻聽見他身後的一個小孩驚訝道:“媽媽,大哥哥手上流血了。”

……

那年你嗔我一聲吼,頭皮發麻卻撩我心口。

在十四五歲這個莫須有的年紀裏,想要讓一個男孩子安分守己,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像單蕭易這種屁股上三把火還沒完全燒過的人,認錯的次數就跟吃飯一般。所以,當他回想起昨晚故意裝鬼嚇哭他們班長劉潔時,這犢子不僅沒有絲毫愧疚,相反還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洋洋自得。隻是他揉著被他爸一耳光呼扇過的右臉,上課心不在焉。

隻會打臉。

隨便一下就打臉。

就打我臉……

當他腦袋被埋怨塞滿的時候全然忘了他手中正在幹的事情……

回過神來的單蕭易看著前座女生烏黑的馬尾在他的手胡撥亂弄之下已然掛起了一層白霜,他尷尬地看了看手中的修正液毛刷,眼一眨隨手扔進了書桌。推卸責任的事情他不愛做,用黑色碳素筆再重新塗抹一遍以掩人耳目的小聰明他有,可一想到大丈夫敢作敢當,不過就是發現了挨頓狠掐罷了。

一想到前座女生,單蕭易自然要擺出一副臭屁神情。說到底還是怪這個打從幼兒園就被單蕭易欺負的女孩上了小學三年級之後的性情大變,讓從來都是隻占便宜不吃虧的單蕭易高低吃過幾次啞巴虧。每次回憶,單蕭易都有一種襠部隱隱作痛的淒涼,女生那種武力值突然爆表的衝動,著實給單蕭易在成長為男人這條路上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不對!欒螢這女的掐人不是一般地狠。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單蕭易突然拔開筆帽輕輕拈起那抹白絲,窸窸窣窣,小心翼翼。

初一,雖然隻和小學隔了一個夏天,可就是因為這一個夏天,童年便向青春揮手告了別。小學時候的單蕭易不懂男女授受不親這些道理,當然也不會撩妹掉馬這類花哨伎倆。源於本能的混球精神不僅沒能給他貼上煩人精的標簽倒還給他惹來一堆的綠柳嫣紅,因此便宜了他在女生麵前不知廉恥的輕薄。

可凡事都得看兩麵,春風得意是一回事,皮肉之苦又是另一回事。在這個女孩還隻是用掐肉來宣泄嗔怒,男孩卻懂得靠佯裝來換取芳心的年紀裏,周瑜打黃蓋這種事情就來得特別簡單,又別有風情。

但受了欒螢將近五年皮肉之苦的單蕭易深諳這女子的潑辣狠毒,心裏一哆嗦,手上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同學們,你們應該高興呀。”

單蕭易突然聽到講台上那個堂風本就幽默的班主任這句不著邊際的調侃,他沒好氣地瞥了一眼,直覺告訴單蕭易事有貓膩,可手上動作依舊不敢放慢。

“你們的笑容呢?”

這下全班被這位三十幾歲依舊童心未泯的怪叔叔搞的不著頭腦,疑惑的眼球一骨碌全滾到了他的身上,單蕭易隻管對付手中的白絲。

他一看堂下的詫異狀態,清了清嗓子道:“恭喜你們迎來了初中裏的第一個五四青年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