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下大太太遞過的經書,淡淡掃了一眼,隻輕念,“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何為‘命由己造’?芸芸眾生,又有幾人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大太太放下手中佛珠,雙眸沉沉,深深的看向陳韻屏,低低道,“就比如三姑娘你,雖然也姓陳,品貌皆不錯,但為娘卻要說句不怕你惱的話,到底是姨娘生的,再好,將來婚配隻怕也隨不得自己,更何況四妹妹那樣的出生,說出去難免會影響到你,你說,縱然你無辜,縱然你隻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可這天下人皆是隻認身份不認人的,你又要如何自主命運?”

大太太這是在敲打她呢,是威脅她,她陳韻屏的將來都掌握在她手中麼?

陳韻屏彎唇一笑,將經書也放到桌子上,過後,方慢條斯理的柔聲回答,“女兒愚鈍,怎敢在母親麵前班門弄斧。但我佛有曰:笑著麵對,不去埋怨。悠然隨心隨性隨緣。注定讓一生改變的隻在百年後那一朵花開的時間。”

大太太臉色微微變,唇角劃過一抹淩厲的笑,“果然是三姑娘,書讀的多,本夫人問那惠兒,她半天也支吾不出半個字來。”

“母親謬讚了。”陳韻屏垂眉低語。

大太太看了她一眼,然後命顧若環將白天她們所抄經書全部拿了來,又道,“你比她們都聰明,人也乖巧,這些是你們白天抄的,你揀那好的,給本夫人再念念。”

“是。”陳韻屏起身,拿起經書,一頁一頁的給她讀了起來。

金燕從旁,又剪了下燭花,燭火猛然跳了兩下,一絲絲暈黃的光折射到大太太的臉上,在她眼瞼處投下了一片暗沉的陰影。

窗外,山裏的風聲不時吹來,不細聽,還以為是誰在半夜哭泣!

……

月掛中天,身旁不時響起紅枝的鼾聲,顧清兮也不為所動,她睜大著黑沉沉的大眼睛,根本一絲睡意也沒,本能的,她覺得大太太今晚已經耐不住的要動手了。

時間不知不覺溜走,恍惚中,突然一股異香在空氣中繚繞彌漫。

腦海中一個激靈閃過,顧清兮差點眯起的眸子,陡然又睜的大大的,偏過頭,昏暗中,她看到窗戶紙被人捅了一個手指頭大小的窟窿,有人正從這個窟窿裏往屋內吹著迷煙。

屏住呼吸,顧清兮趕忙從枕頭底下拿出兩顆藥丸,一顆丟進自己嘴裏,含起,另一顆直接塞到了紅枝嘴裏。

“小……”

“噓……”紅枝含糊的出聲,被顧清兮猛然捂住了嘴巴,用眼神示意窗口。

紅枝一瞧,頓時嚇的驚醒了,她驚懼的望著顧清兮。

顧清兮卻挪開了手,隨後,在她耳邊,低低的交代了幾句。

“小姐——”怎麼能讓小姐冒險呢?紅枝不敢苟同,卻被顧清兮捏了下手腕,與此同時,房門的門栓輕輕一動,似乎有人正用匕首撬開。

紅枝一顆心刹那間提到了嗓子眼,顧清兮深深瞧了她一眼,然後,被子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讓她放心。

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兩道人影從那擠開的門縫裏閃了進來。

其中一人快速閃到床邊,確定兩人暈了之後,才對後麵的人一招手。

“嗬,徐嬤嬤,想不到你那藥還真有效。”顧清兮聽的出,說這話的就是陳韻惠,想不到她竟然幫起大太太做起這種下作的事?真是不該說什麼好了。

“噓,還快幫忙。”徐嬤嬤掀開被子,先將顧清兮撈了起來。

陳韻惠嘟囔一聲,“知道了。”忙也過去。

她幫忙將顧清兮放到了徐嬤嬤的背上,然後,兩人一前一後的,又匆忙出去。

屋內,異香猶絲絲繚繞於鼻端,床上,紅枝雙眼睜開,瞪的老大。

大太太!!!狠!!!

……

夜黑風高,徐嬤嬤背著人,快速的朝別院西北角的那處小角門奔去,身後緊緊跟著陳韻惠。

出小角門往西,那邊有一處廢棄的柴房,平時不用,這幾日因大太太等人,所以,那裏也被打掃了幹淨,供丫鬟們每日生火做飯使用。

到時,陳韻惠先開了門,隨後,徐嬤嬤馱著顧清兮進去,屋裏還有一股油煙味未曾散盡,嗆的陳韻惠本能皺緊眉頭。

“唔,想不到這小丫頭還挺沉。”一進屋,徐嬤嬤便將顧清兮丟到了柴火堆上,然後對陳韻惠說,“二小姐,你且在此看一下,我去叫人來。”

“嗯,快去快回。”陳韻惠捂住鼻子,甕聲甕氣道。

“嗯。”徐嬤嬤也不耽擱,哼了一聲,忙又甩開腿肚子,跑出去找人,那該死的顧三,讓他在角門邊等著,結果人又不知死哪兒去了,還得她找。

門被掩起,小小的柴房裏,就隻剩下顧清兮與陳韻惠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