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夢(1 / 1)

又做夢了,還是它。夢裏我不停地奔跑,追逐著就要落山的太陽;雖然我咬緊牙關,竭盡全力,但太陽還是離我越來越遠;我大哭,我嚎叫,我掙紮,我絕望,太陽終究沒入山後,冰冷慢慢地浸透骨髓,無邊的黑暗將我吞噬,壓得我透不過氣來......我拚命呼喊著一個名字,四周一片死寂,無人應我......

我醒了,汗涔涔地,四肢冰涼。我學過心理學,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做這個夢原因不外乎兩種:其一,身體有某種潛在的疾患,比如心肌缺血等等;其二,思想在某些方麵嚴重被壓抑。我打開床頭燈,順手摸一支煙點上,手機顯示時間是淩晨兩點。我決定打一個電話。

電話才響一聲,就通了。“什麼事?不舒服嗎?你?”機主的聲音清晰而理智,是洪點點

。我笑了:“剛做了個惡夢,現在怕得很,你來安慰我一下吧!”“好,你先掛機!”我欣然從命。10分鍾後,門輕輕被敲響,我跳下床,一把拉開門,洪點點就勢閃了進來。

我住單位的單身公寓,我現在就職的這家國有企業是這個小城的經濟命脈,而住在單身公寓的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單身男女則是這個小城裏檔次最高的知識分子。也因此這所單身公寓又被稱為大學生樓。這是一棟粗裝修的七層樓,每層20個房間,每個房間塞兩個人,上兩層住單身女子,下五層住單身男人。常言道日久生情,何況又是高呼性解放的今天。男女的混居,注定淫亂。而比例的失調則注定大多數男人的孤獨。為撲滅欲火,許多的男人隻得容忍自己女友一腳踏N船的狀況;更有甚者直接去發廊解決。

在這種狀況下,我是比較幸運的。剛到這,就糊裏糊塗的做了別人的男友,之後戀愛,行人生大事,再後來,我麻木。

洪點點比我早來兩年,畢業於某三流大學計算機係。她身高162CM偏胖,濃眉大眼,漂亮得很大氣,性格極坦率,像男孩子;她喜歡梳一條長及肩頭的獨辮,這像極了我母親年輕時。因為這,我做了她的男友。但我也明白,這不是愛。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吧!幹脆搬到我屋裏去住吧,也方便照料!”她邊說邊踢掉鞋子,跳上chuang,鑽進被窩躺了下來。“你也知道,我室友她跳巢走了,我就一個人住!”她始終沒有給我發言的機會,一個人躺在那裏喃喃訴地說著兩人同居的好處,數落我對她的不周。我心裏後悔叫她過來,卻也不好趕她走,隻得套上衣服,抓了手機出門。為了避免她的進一步理論,我抑製住心底的嫌惡,故作關懷地告訴她“我去買點吃的,你先躺會!”她滿意地笑了,柔聲說“你真好!”那一刻,我心裏閃過一絲愧疚,但也就那一刻。

夜很靜,正適合人想心事。南方四月的夜風,略帶寒意。我坐在公園的假山上,望著星空發呆。我的母親,我唯一的親人,那個曾經一次又一次拋棄過我的女人,三天前死了。聽說她死的很慘,她死於車禍。是交警打長途電話通知我的。此前十六年,我對她的理解僅限於三個月一次的彙款單。

我恨她,這十年來,我一直恨她。我恨她的絕情,我恨她的拋棄,我恨她......對,我恨她。憑著這股恨,我考上了大學,並且順利畢業,開始自食其力。我拒絕她的彙款,一次又一次。最後一次,她祈求我的原諒,我大笑,她開始無望的哭泣,我狠狠地掛斷她的電話,隨後換工作,換手機號碼。我蟄居在這個南方小城,切斷了與過去的種種聯係。我拒絕向任何人談論我的過去,包括洪點點。我不愛她,我隻是需要一個人好好的愛我,因為這一生我太缺乏愛,也太渴望被愛。

她還是找到我了,用她的生命作為賭注。彌留之際,她哀求交警幫她尋找她唯一的兒子藍莫書。“身高173cm,偏瘦,文文秀秀的,戴一副眼鏡,他99年畢業於武漢大學會計係......”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她兒子的乳名,直到她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原以為我會快樂,我曾經一遍又一遍地詛咒她去死,可是當我接到她死亡的消息,我有的隻是愧疚和傷痛。我再也見不到她了,這世上我唯一的親人。我的眼淚落了下來,我哭了,在這個寂靜的夜裏,我終於放開心中的壓抑,號啕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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