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湊近那小學徒的身邊,剛想開口問話,卻被小學徒手中的木雕驚得一時語塞。
如果說那木雕技藝絕倫也就罷了。
如果說那木雕雕的是個正常玩意也就罷了。
可偏偏那木雕上擺著歪歪扭扭的線條,讓人根本看不出這雕刻的到底是啥。
非要說的話,從外形的凹凸曲線來看,雕刻地應該是個女人,隻是這木雕太過粗陋,別說這水平遠不及有模有樣,更別提達到傳說中落筆傳神的層次,這不完整的殘軀上,胳膊還搞掉了一隻。
斷臂維納斯嗎?
搞毛呢,自己一個外行人都看不下去了。
徐真一臉黑線,隻是身旁的小學徒似乎這幾天見慣了師父的新手藝,首先從呆滯中掙脫出來,打量起來忽而靠近的徐真。
這人身穿錦袍,金線刺繡,眉宇有神,不到而立之年的年紀,衣衫鼓鼓囊囊的,估計裝著不少的銀兩。
恐怕是哪位大戶的世家公子。
這可是個肥羊,可不能因為手中木雕丟了客戶。
於是小學徒連忙嫌棄地將木雕揣在了背後,顯然不想讓徐真再這麼看下去。
“這是我拿來練手的木雕!”小學徒吐出可愛的小舌頭解釋道,稍有些窘迫地看著徐真,“客官可是有事來我們鋪子嗎?”
徐真這才回過神來,掃了眼這小學徒,不到十三四歲的模樣,頭發盤成一個小小丸子,雖說是個男童,卻有些姑娘的清秀,說不上好看,卻十分討喜。
“是這樣的,在下有一木盒...”徐真邊說著話,邊從上衫中掏出從侯府帶出的木盒,拿給了小學徒接著道:“不知道這木盒,是否由你們製作?”
小學徒看了眼便答道:“這自然是咱們店鋪裏的木雕,不過尋常的木盒都是由鋪內其他技工打造,客官是想多製作些這同樣的木盒嗎?”
“嗯...”徐真原本隻是想找這製作之人,打造幾個盒子對他而言沒有任何用處,接著道:“能否讓在下見見這設計出木盒的人?”
“你要見師父?”小學徒有些怪異的看向徐真,繼而一臉凝重地湊到徐真耳朵旁,隻是他的身材矮小,徐真見狀連忙俯下身子。
“我跟你說啊...我師父這兩天可不太正常...”小學徒壓低了聲音道。
徐真還等著接下來的話,卻不料那小學徒突然尖叫一聲,捂住了自己的小腦瓜。
王大江不知什麼站在了他倆的身後,一時徐真竟然沒有發現,看到地上滾落的小木球,顯然小學徒剛剛吃了個爆栗。
“小兔崽子,手藝還沒學精,就學會砸師父的招牌了不是?”他有些嗔怒,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愛的鞭策。
小學徒捂住了腦袋,眼含水光,卻一句話不說,嘟起了小嘴向著鋪子內跑去。顯然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小孩子不懂事,這位公子還多見諒。”王大江堆笑道。徐真看在眼裏卻有些背後發冷,那小學徒剛剛的聲音細若蚊聲,如果不是耳語,恐怕自己都未必能聽得清楚,而這突然冒出來的中年漢子似乎聽到了小學徒說自己的壞話。
徐真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對,說出了心中所想“王師傅好耳力,那小童不過是低語兩句,連徐某都聽不大清楚,卻逃不過王師傅的耳朵。”
那漢子聽到徐真此話,先是一愣,繼而大笑道:“這小兔崽子光天化日之下卻偷偷摸摸地講話,顯然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於是才出手教訓一下這小崽子。”
似乎什麼都對,又似乎有什麼不對。
徐真隻是幹瞅著中年漢子,繼而將真理儀帶在眼睛上,一個普通人的三維出現在他的鏡片中,似乎真的隻是個普通人。
“公子究竟為何事造訪小鋪?”王大江沒有在意徐真怪異的動作,依然含笑道。
徐真揚了揚手中的木盒,講明了自己的來意,王大江掃了眼道:“這是小鋪裏最為普通的香盒,公子若有需要,小鋪裏還有很多。”於是他帶著徐真朝著鋪內走去。
周圍的牆壁和木桌上擺滿了模樣各異的雕刻,五綹長髯的將軍,威風凜凜;閉月羞花的女子,體態婉轉動人。除了人相,還有的是神龍鳳凰等神獸,又或者是某些不為人知的精怪,妖魔鬼神,如此等等,讓人看得目不暇接。
他用手輕撫著一隻褐色木雕,這是一根圓柱體的木材所製作,他分不出這是何種材質,隻看到上麵雕刻著羊身人麵,眼在腋下,虎齒人手,有些像獅子,又有些像麒麟,獸身上點綴著海浪波紋,好看極了。
“這是饕鬄。”王大江看著正在發呆的徐真道。
“饕鬄?”徐真有些詫異,正常人誰買這玩意回家,這不成了凶宅了嗎。
“這些可以算作是小鋪的門麵,雖然無人會買這樣的凶獸,然而凶獸品相詭異,雕刻難度遠超尋常豺狼虎豹,客人看到如此程度的雕工,自然便放心委托小鋪為其雕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