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後腦勺扁平,剃著短毛寸頭的男生陰沉著臉咬牙切齒地錘了下不斷掉落著白灰的牆,憤恨地怒罵道。
鐵拐李是理科一班的數學老師兼班主任,曾在年輕時勇敢地拿身體做肉墊救了個從樓上跌落的孩子,但因他救人心切忘了調整自身姿勢,不料出了意外,因衝擊力過甚而扭曲了腿斜跪在水泥地上,腿骨當場斷裂,雖然醫治好了,卻是落下了坡腳的毛玻
有人敬他,也有人因他嚴格無情的教學風格而恨他,背地裏壞心眼地偷偷叫他鐵拐李來泄憤。
顏不問他們一進門就聽到這充滿抱怨的話,互相遞了個烏雞鮁魚的眼神,抿著唇各自回了床鋪。
“就是,看他課堂上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叼樣就煩,瘸個腳還給他瘸出優越感來了。”
寸頭下鋪的自然卷正在翹著二郎腿外放著聲音打遊戲,聞之下意識地便也跟著諷刺了句。
顏不問眸中盛滿輕蔑之意,他冷嗤一聲,默默拿起耳機戴上,隔絕掉室內猶如發了病般的犬吠聲。
他與那兩人向來不對付,這種背地裏張牙舞爪,明麵上膽小如鼠屁都不敢放一個的人,顏不問最是不屑。
室內空調溫度調得有些低,一身粘膩熱汗的男生們沒覺著冷,畏寒的溫知禮在洗澡完之後,卻是不適地微蹙了下眉。
兩年多來每逢炎夏就要忍受幾個月的漫長折磨,偏生他又抗拒被人知去半點弱處,便生生瞞了下來,裝作無謂。
不過冬日來臨之時,那寒徹入骨的冷意讓溫知禮無法再逞強,被子和衣服都生生加厚了一層,此般明顯的模樣常和他待在一塊的顏不問等人不會看不出他怕冷,可他們被溫知禮照顧容忍慣了,一時間裏完全想不起反過來關照他,因而多數情況下,看著表情平靜的溫知禮,他們都不會想起此事。
所以溫知禮從不提起,始終維持著毫無弱點的模樣。
不過有意思的是,他的下鋪是個安靜文弱的眼鏡男,日日夜夜心係的都隻有學習一事,其他事半點都不稀得參與。
麵對八人寢室裏楚河漢界般劃分出的兩夥人,眼鏡男誰都不搭理,可永不站隊的他某次被溫知禮意外地順手幫了個小忙,自那之後姿態高冷的眼鏡男倒是偶爾會同溫知禮講兩句話。
且某日他突然起夜,撞見尚未入睡的溫知禮,眼睛男疑惑,溫知禮猶豫半晌後,告訴他有點冷。
眼鏡男本想說,直接調高空調溫度不就好了嗎,但他忽然看見溫知禮頗為無奈且難為的眼神,兀自懂了些什麼。
自那之後,眼鏡男常會自發替他調高溫度,有人問,便說吹著冷。
溫知禮知曉眼鏡男的想法,無非就是同別人一樣,覺得溫知禮為照顧他人,虧待自己,是永恒不變的善解人意。
等他忍不住解讀過剩後,接著就會做出類似於同情及其自我感動的行為,也不問溫知禮需不需要。
每每麵對這種事,溫知禮心中都覺得好笑。
但他麵上流露出的,卻是無聲肯定他人行為的感激之意。
--
轉眼間,秋季運動會開始的時間已逼近。
夜裏原放躺在硬邦邦的板床上,輾轉反側死都睡不著。
上鋪的顏不問還在偷摸著打遊戲,沒人帶技術菜,被隊友噴了個狗血淋頭後終於選擇退出遊戲保平安。
拔下耳機後他聽到了原放疑似於孤枕難眠的躁動聲,頓時手一伸拉著欄杆探出半個身子去,頭倒著瞪大眼睛看原放。
“艸1
原放冷不丁跟倒垂著腦袋的顏不問對上視線,差點沒被嚇出個好歹。
“你大半夜的不睡覺是在發什麼騷啊?”
“說來哥聽聽,讓哥給你排憂解難。”
顏不問壓低聲音精神抖擻地問道,輸了遊戲的他現在壓根就睡不著,急需找點事來排解心中鬱悶。
原放在昏暗的光線中白了他一眼,猛地又想到顏不問可能看不見,無語地歎了口氣。
他扣了扣丟在一邊軟趴趴的被單,幾番猶豫之下,還是選擇說了。
“我好幾天沒跟不聞姐聊天了。”
“是我太不會聊天了,還是她真的忙到沒有時間回消息”
原放自暴自棄地將身子攤平成大字型,腦海裏反複出現的畫麵,都是顏不聞記得發朋友圈,卻不記得回他消息的畫麵。
“你給她發啥了她沒回你?”
顏不問記著顏不聞不是個會幹出這事兒來的人,除非對方真的讓她惡心到失了耐心應付,才會直接無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