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故沁淵悠悠轉醒,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活著。
當他的手摸到在胸膛的左邊跳動的心髒,當他聽到齊紫爾對他說,白詩奕和解空曇都被明大人救走的消息,他什麼話也不說,隻是坐在鏡國的海邊,一杯又一杯地飲著鉤吻酒。
愛和占有間的界限,有多細瘦?
她是懂?還是不懂?
多年與她,共度的斜風冷雨,霜雪吹滿白頭,也算是白首。
“你不先走,怎知我相隨在後。”他舉杯對著苦海雪浪,仰頭飲進杯中鴆酒,眼睛劃過一行黑色的淚水,紅塵白雪,世上一走。
這次他想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
曾經從她心頭取走的一碗又一碗心頭血,他悉數飲下,以求長生。
他不願和她喝罷孟婆湯,再續前緣。
他怕天道無常,隻要今生。
以為,總有一天能帶她從亂世脫身,帶她踏千山暮雪,賞五湖煙波。
如今,心願隻實現了一個,那就是他真的長生不死。
這天,他於苦海,見到了他雲遊四方多年未見的父親。
父親竟還是當年模樣,流浪多年,風霜不曾在他臉上留下一絲歲月的痕跡,隻是眉間的懺悔像是要到時間的盡頭。
他的父親告訴他,當年他對白詩奕進行剖骨實驗,發現她的骨骼異於常人——骨節聯絡,交鎖不斷,色如黃金。
他的父親告訴他,白詩奕非常怕疼,但是為了能讓他的父親高興,她願意承受,因為她想報恩。
他的父親告訴他,黃金鎖骨菩薩的故事。
最後,他的父親又像一陣風,悄悄離去。
那天故沁淵沒有回宮,他離開了鏡國,自此世間再沒有人見過他。
不久,明大人輔佐犬戎國的新王,帶兵血洗鏡國,鏡國王後齊紫爾因不敢受辱,自盡身亡。
咫尺春三月,梨白沁穀芳。
藥王穀遍植梨樹,到了三月,整個穀中就像落滿了銀雪。
“故大夫啊,這梨花還是你穀中開得好。”
一座草廬前,一個漁民坐在院內的木幾邊,指著穀中的梨花讚不絕口。
“過獎了,喜歡就常來啊。”一邊悄悄那匕首劃破自己的手腕,往一隻小碗裏放血的男子,嗓音溫和地對他說。
“唉,過段時間就又要出海了,要不是這次腸癰又發作,我就等到去海上偶遇那位觀音娘娘了。”漁民看著前方,一臉向往地說。
“什麼海上觀音?”故沁淵放好了血,卷起鵝黃的袖子,拿起那幾把精製的小刀,對漁民說,“掀開衣服,別怕,我把你那爛腸子切下來,你立馬喝了那碗紅色的湯藥,就會好了。”
“什麼?不是給我開藥,是割我肚子?”漁民盯著故沁淵手中的小刀,瑟瑟發抖,臉色都白了,“不不,我還是忍住,祈禱出海時能遇到那位海上觀音娘娘吧!聽同村見過的人說,那位海上觀音貌美心善,會保護海上漁民出行安全,若是不幸遇難,隻有還有一息尚存,海上觀音娘娘就能將人救活,身上其他的病,也會被完全治愈,你這動刀割肚皮的,太嚇人了!我……我……故大夫,你突然這麼急著,跑去哪兒啊!”
“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