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清十八年,冬,大雪
岑靈推開破舊的木門,趕緊跨了進去,反手把門關上。
雙手放在嘴邊哈了哈,然後用力搓搓,微不可察地輕歎了一口氣,進屋去了。
“回來啦!”屋裏的人聞聲走了出來,一見到岑靈兩手空空,立即拉下了臉,方才的笑臉就像是不曾存在過:“你沒要到吃的,還回來做什麼?不如凍死在外頭。”
岑靈也不氣,她早已習慣了,低著頭進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今年已經下了兩場雪,一場比一場大,田裏的糧食早已沒有,家裏也所剩無幾。
大人可以少吃一些,但是弟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餓了就不好了。
她今日到了叔叔家去借糧食,被嬸母用掃帚趕了出來,她隻能空手而回。
這也不能怪嬸母,委實是自己來的次數太多了,而且總是有借無還。
這個時候,窮人家,有哪一家是不難的,何況嬸母自己也有兩個孩子要養。
門簾被人掀開,她抬頭一看,是繼母阿春。
阿春直接進去抱起她床上最後一床棉被掉頭就走。
岑靈趕緊過去拉著她:“二娘,你不能拿走我的被子,這是我娘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
阿春一把將她推開:“不能拿走?你倒是能弄到糧食啊,如今家裏連半粒米都沒有了,你弟弟還等著吃飯呢,你是想餓死你弟弟是不是,你怎麼那麼狠毒。”
“隻有把你這床被子拿去換點錢,看能不能換點糧食了。”阿春拍拍被子上不存在的灰塵,摸到被套上的緞麵,絲絲滑滑的,還真是舒服。
這樣好的棉被竟然給了這個死丫頭,若是給楠兒,定然還可以用上好幾年呢。
可也不行,夫君回來瞧見會生氣,然後要求她還回去的,那她豈不是白忙一場。
還是賣了吧,肯定能得到個好價錢,阿春抱著被子就往外走。
“可是阿爹不是剛給過銀子嗎?”岑靈趕緊拉著阿春的衣袖,另一隻手牢牢拽著棉被。
“你還敢提你阿爹,若不是你這克父克母的賠錢貨病了兩場,何至於把銀子都花光了。我就該攔著,不讓請大夫,病死了倒省事。”阿春甩開岑靈的手,朝門口走去。
“二娘,你不能,這樣冷的天,沒有棉被我會被凍死的。”岑靈又撲了過去。
阿春一轉身,岑靈撲了個空。
阿春嗤笑一聲:“凍死你總好過餓死我兒子,你自己想辦法去吧。”她抱著被子轉身就走,岑靈又想撲過來,卻被她一腳踹開。
岑靈向後摔去,後腦勺撞在床沿上,立即暈了過去。
阿春呸了一聲,揚長而去。
岑靈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她就那樣躺在冰冷的地上睡了那麼久,此時凍得她的牙齒不住地打顫,手腳都不聽使喚了。
她用力搓了搓手臂,抓著床沿爬了起來,踉踉蹌蹌走到床尾的一個木頭箱子旁蹲下。
把箱子裏僅剩的三件破棉襖全拿了出來,一件一件套上,才稍微覺得暖和了一些。
抬手摸摸後腦勺,那兒已經有了一個大包,估計得要好幾日時間都消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