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芷夏也記不得自己和陳尹是如何漸漸熟絡起來的。
那時的她還沒有智能機,發短信時要按著大大的按鍵將一段段文字拚湊出來,可每當收到陳尹的晚安時,都有一種脹鼓鼓的滿足感填滿她心髒最柔軟的地方。
一個陽光透過雲層灑下金燦燦光影的午後,陳尹捧著一大杯薛芷夏最愛喝的鮮芋青稞牛奶候在她的寢室樓下。
薛芷夏遠遠望見陳尹便眯起眼睛跑了過去,粉嫩的櫻花花瓣在春風溫柔的吹拂下緩緩旋落。
陳尹笑著伸手替她拂去掉落在頭頂的花瓣,薛芷夏低下頭對著陳尹手中的亮黃色吸管猛吸一口。
“好喝!”薛芷夏眨巴著眼睛看看陳尹,濃濃的滿足感讓她像一隻午後慵懶的小貓。
陳尹終是沒忍住,伸出手揉亂了她的蘑菇頭,“芷夏,我要去成都了。”
又一陣風吹過,岸邊的樹葉沙沙作響,薛芷夏重重歎了口氣,對於往事她真的不知怎樣才能講得動人一些,恐怕唯獨撕開血淋淋的傷口,才能讓它百轉千回一點兒。
薛芷夏使勁兒甩了甩腦袋,淩亂的發絲依舊在空中飛舞,燈火在潮水撲岸的江麵上影影綽綽,看得她有些暈暈沉沉,可凜冽的風又令她清醒不少,清醒地想著那段過往。
目送陳尹走進機場安檢口的薛芷夏並沒有太過傷心,年少的她滿臉自信地篤定他們可以打破空間上的距離,更何況那個人是她最信任的陳尹。
可當薛芷夏僅僅想要跟陳尹說一句高考加油卻無論如何都聯係不上時,她才清楚地意識到,陳尹已經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
起初陳尹的電話短信漸少,她總想著高三的他有太多事情忙碌。
薛芷夏手機裏有三個陳尹的電話號碼,兩個陳尹的qq號碼。
以前她疲憊的時候看見手機上陳尹的電話和短信總是懶得回複便睡覺了,她總想著他們還有漫漫長的未來。
可當那三個號碼全部變成空號,兩個qq永遠灰暗時,她才明白,原來真的離開手機和網絡,她就再也找不到陳尹了。
餘迦南不動聲色地抬手攬住薛芷夏的肩頭,寬慰地輕輕拍打,如同哄繈褓中的嬰兒那樣,不帶任何情欲,隻是用最簡單直接的肢體接觸去化解她心中的絲絲倦意。
經年之後哪怕餘迦南這個名字成了薛芷夏一生的禁忌,她也始終記得最初那個幹淨清冽的擁抱。
九月的晉城天朗氣清,校園的草坪上滿是陽光透過樹叢留下的斑駁倒影。
薛芷夏興致勃勃地盯著剛買不久的那個小小的綠色電飯煲,咕嚕嚕冒著熱氣的鍋裏正煨著銀耳綠豆雪梨粥。
自從得知陳尹和餘迦南在同一所班級後她就陷入了不可抑鬱的悲傷。
年輕的女孩總是習慣了傷春悲秋地把命運與緣分聯係在一起纏繞著脆弱的情緒。
若是如今的她遇到過去的陳尹,她也不至於輕易把自己的心完全交付於他。
隻是現今一切都有些覆水難收。
陳尹所在的寢室樓下有一大片翠綠的竹林,林中常常蹦蹦跳跳著各種不知名的鳥兒。
或許是學生們都對這些小生命愛護有加,薛芷夏抱著保溫盒走到鳥兒身旁蹲下身去,它們也絲毫不怕她,反而嘰嘰喳喳地熱鬧起來。
薛芷夏站起身,拍拍有些褶皺的衣服,正打算掏出手機打給陳尹時,碰到了回寢室拿東西的餘迦南。
餘迦南用看古董般的眼神盯著薛芷夏懷裏的飯盒,最終還是語調誇張地大喊:“薛芷夏你是上個世紀穿越來的吧?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興給男生熬粥?”
薛芷夏正準備一個白眼翻過去,就又聽見餘迦南壓低了聲音:“陳尹和宋薇去弄堂裏了。”
“啊?”
薛芷夏愣怔地抬頭看了餘迦南片刻,懷裏的粥還有些許溫熱,但她已經毫無胃口了。
宋薇就是那天在燒烤攤上站在陳尹身旁的姑娘。
那天回家後薛芷夏從餘迦南那兒打聽來了陳尹的新手機號和qq,對於此前的杳無音訊,陳尹也隻是一句淡淡的“手機丟了,你們的聯係方式都沒了”便輕易打發了。
一個月來薛芷夏努力克製住自己不去想陳尹和宋薇的關係,她也曾在心裏暗自賭氣,卻抵不過死死糾纏著她的回憶。
“我們已經再次相遇了,一切都能回去的吧。”
薛芷夏是這樣給自己鼓勁的,她原本打算著以這粥為開頭,再次闖入他的生活,卻不想連這個機會也沒有。
“走吧走吧,跟我去店裏,反正要浪費了這粥,不如一起喝掉。”
薛芷夏被餘迦南半拖半拽著拉去了陌上咖啡廳,這間店是餘迦南大二那年在父親的資助下接手的。
雖說是父親出的錢,卻也在餘迦南的帶領下飛速回了本,店裏每天滿滿當當都是附近的學生。
木質桌椅搭配米色窗簾後若隱若現的綠蘿實在是太愜意的環境,薛芷夏坐在窗邊向陽的位置,頭發在懶洋洋的陽光裏散發著淡淡的金色。
餘迦南看著暖陽下薛芷夏柔和的側臉,不經意間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