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園準確地說出了這個幾十天來薛芷夏唯一用腦筋創造出的名詞。

它隻有五個字,那就是“蝸殼候群症”。

而她在尚未說出這個可怕的名字前,就又在蝸殼裏沉沉睡去。

她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和阿園打了三次電話,每一次都是以自己的長眠告終的。

阿園在確定薛芷夏已經睡得不省人事後掛斷電話,然後神經衰弱地等待著下一次通話。

那也許是在一天後的淩晨兩點,也許是在她徒手提七個快遞包裹走回賓館的途中,還可能是她在馬桶上一瀉千裏的緊急關頭。

總之阿園一直提心吊膽,小心翼翼地守在手機旁邊,

因為薛芷夏從蘇醒後到下一次入睡的時間極為有限,每一通電話都是生死時速的驚悚接力,錯過一次來電也許要再等上一兩天。

她已經沒有力氣了,這就是薛芷夏逃避時候,最開始的狀態,覺得完全沒有力氣了。

這樣艱難的溝通進行過幾次後,她和阿園終於商量好了離開的行程。

最後一次通話她疲憊而略放鬆,一切終於敲定。

薛芷夏將趕上最後一班輕軌,在機場最寂靜的角落等待兩小時,然後搭乘深夜裏一趟人數最少的航班。這個計劃完美而精準。

掛掉電話前,她對阿園說,我一定要設計一款能夠實時統計室外人數的小倩PP。

讓喜歡熱鬧的社交份子知道什麼時候到街上能偶遇更多邂逅。

也方便我們這些蝸殼候群症患者躲過可怕的人群高峰。

阿園對這個計劃表示讚同,她說她一直都覺得薛芷夏是個這樣的天才。

“也許十年後,我們手機提供的的實時監測數據,除了PM2.5值,還有活動人群數量。”

薛芷夏掛了電話。

從下床到的見到阿園的這趟旅途疼痛而惶恐。

對於現在的薛芷夏而言,人群是最大的刺激源。

每多一個人,就會多一份如食鹽對於蝸牛般恐怖的刺激。

於是她自己在暮色的掩護下出發,小心躲避著標誌著人類文明的燈火。

街上遛狗的大爺和親熱的小情侶倒不是什麼危險的可能,他們不會走過來和她這個在五月裏緊裹身體的神秘女子主動搭話。

但有幾次幾個學生模樣試圖推銷輔導機構的人晃動在遠處,以至於她不得不隨時調整路線。

在一群碧眼的外國年輕人忽然上前s小倩yhi後我拔腿邊跑,不知道會不會給外國友人留下在中國偶遇意思外形怪物的奇幻印象。

但薛芷夏根本無暇顧及這些,隻是一路狂奔,在輕軌站的電梯上差點留下了三顆門牙。

傅涼沁聽得入迷:“然後呢?然後發生什麼事情了呢?”

薛芷夏繼續說。

飛機起航後,她自己一動不動盯著圓角矩形的窗,因為緊張而感到身體處處發痛。

與此同時,薛芷夏還在時刻擔心右側的乘客。

那是個微微禿頂的中年男人,發黃的襯衣在凸起的肚皮上一起一伏。這樣的人是恐怖的存在。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讓薛芷夏遭遇著難以遏製的嘔吐感,並且她不得不做一個保全性命的盤算:假如他轉過頭來對她說話,那就是致命的威脅和絕亡的試探。

薛芷夏會遭遇他可怕的疑惑、喋喋不休的追問或是一聲不響的打量,接踵而至緊張和恐懼會讓她在飛機上失措、窒息,然後這隻遭到強烈刺激的蝸牛就會悄然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