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坐下等等,我讓人喊了幾個同事來,不介意吧?”既然是產品測評,當然不能她自己說了算,她都想好了,包括工會、采購部以及廠長秘書和助理,都請來幾個來當代表。雖然每個人的口味都不一樣,但真正的美味必定是大多數人說好吃才成。
沈衛民和趙琪沒客氣,坐在挨牆邊的椅子上等著。
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
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以極不禮貌的方式,完全沒有顧及到裏麵的人和他們到底在沒在談事?
楚主任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她看向來人:“就算是有急事,進門前也先要敲門,這是常識,難道還要我手把手教你?”
“楚主任,實在不好意思,聽說你出差回來我就立刻趕過來了。我想問問上次我們家托你買的布料,可帶回來了?”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沈衛民和趙琪對視一眼,顯然兩個人都想起來了。
推開門的女同誌,也就是馮連喜,還保持著雙手握門把的姿勢,並沒有走進會議室,當然也看不見坐在門後牆邊椅子上的沈衛民和趙琪。
楚主任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你說的是那兩匹布事關馮師傅要去參加全國文藝品展覽會這等大事,我怎麼可能會忘?”
馮憐喜鬆了一口氣,卻指正:“楚主任大概聽錯了,參加展覽會的是我娘,不是我奶奶。您忘了,我奶奶已經很多年不再出繡品了。”
楚主任卻臉色微變,“這次展覽會可關乎到咱們省繡師名譽,領導給你們馮家下了任務,你們不派擁有技藝高超、精通雙麵繡的馮師傅,卻要拍一個二流繡師去參加評比?”
楚主任名氣明顯質疑。這次全國文藝品展覽會並不是普通展覽,而是一場比賽,會評比出金獎、銀獎和銅獎的那種。種花家幾千年文明,刺繡是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又因為各省各有特色而聞名。
這前,各省都因為自己擁有獨特繡法或者擁有高超刺繡師傅而引以為豪。那時候說的天花亂墜,也沒人說一句不是。這次就不一樣了,一場展覽把大家放在同一個平台,有大眾對大家的作品進行評比,到這時候可就真是誰醜誰尷尬。
馮家是繡藝大家,所以上麵領導直接把為省爭光的任務指派了下來。到頭來他們卻要派出名不符實的馮家媳婦兒參加展覽會,凡是對這方麵有些了解的,誰不知道馮家培養了十幾年的繼承人到現在都還不能獨當一麵,各方麵大事都必須得有馮老太坐鎮。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馮家媳婦兒的代表作品還是八年前的那一副,還因為技術習慣頗像馮老太而被質疑是兒媳婦拿了婆婆的繡品充當自己的繡品,如此她真能升任這個任務嗎?
“楚主任,你怎麼能這麼說?”馮連喜有些不悅,卻不願意得罪楚秋娥,隻能為他娘辯解兩句,“我娘深得奶奶真傳,這幾年大門不出,精練手藝。我奶奶既然讓我娘出秀品,自有她的道理。”
楚主任不可置否的勾唇,前二十多年都沒有練出好手藝,這八年就能了?在一件事情上執著二十多年還不能做出成績,就單單說天賦這一條就不夠格。既如此就是再努力,出來的作品也隻能說尚可,距離驚豔還差的遠吧。
“知道了,你拿著前我給你開的條子,到采購部去取就行。”要是早知道這幾匹布買來是給馮家媳婦兒的,她就不會費這麼大勁了。
人都有榮辱心,且麵對不同對象,自我定位也有所不同。定位在自家,那對象就是其他家庭。定位在我是某某市人,那對象就是其他城市的人。定位在我是某某省人,那對象就是除了本省外的其他省。範圍再擴大,我是華夏人,對方就是世界上其他任何國家。
這次文藝品展覽會以測評方式開展,鼓勵各省優秀繡藝師傅參加,以此來發展刺繡文化。身為對這行比較了解、且是漢北省一員的楚主任來講,當然希望自己省的刺繡師傅和繡品能在展覽會上大放異彩。
沒想到臨了還有這些幺蛾子。
“對不住了,沈同誌、趙同誌。”馮憐喜離開後,楚主任和兩位通知表示歉意,雖然說大家還都沒過來,她不算耽擱時間,但叫外人看到自己情緒外漏,到底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
沈衛民搖頭,“我對剛剛聽楚主任提起的全國文藝品展覽很感興趣,能具體和我倆說說嗎?”
“這有啥不能的?”楚主任坐在凳子上,“現在講文學藝術兩把抓,此次展覽會既是為了宣傳,也是為了發揚光大。就拿繡品展覽來說,就是想告訴更多的人,咱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得好好保存。因為是以省為單位上報作品,所以會先選出優秀候選作品,然後送展覽會巡回展覽,最終會評選出名次。
這次每個省的大家都拿出了看家本領,像咱們省最有名的就是馮係和記刺繡,繡品集各家刺繡技藝長發展起來的。上麵領導對他們的期望也最大,一早就下達了命令,讓她們盡快創造出符合大眾審美的作品。還直接給了參加展覽的名額,連省內評比都不用參加。”
原本楚主任覺得合理,當然現在也沒覺得多不合理。就算馮家媳婦兒的技藝在專業人士看來還有欠缺,但是比起一般人可好太多了。畢竟整日刺繡、其餘不管,不像其他人還要為自己的生計發愁。更不用說新社會學刺繡的人比以前少很多。
“也就是說,誰想參加隻要在當地報名就成?”趙琪問道。
“理論上是這樣,不過,”楚主任笑笑,“很多地方都不會大力宣傳,畢竟這門手藝要從小練起,還得有師傅教。哪個地方要真出個有天賦的,大家一般都知道,公務人員應該直接和她們講了。”
趙琪點點頭。
雖然沒有說話,但沈衛民明顯感覺到趙姑娘的心情雀躍了許多。
至於原因,他都明白。
正想著,會議室開著的門被敲響,楚主任叫的人陸續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