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使對策能使他們兩口子改變想法,但想計策和執行計策的人從來都不該是沈衛民。他雖然小事不在乎,卻還沒有到主動攬事,把人家的孩子都抱到身邊養的想法。兩個混世魔王在自己手裏,這還不夠嗎?
誠然,沈大妮是一個足夠懂事的姑娘,如果讓她留到老宅,不會給他添麻煩,可能還會幫他很多,但這些沈衛民都不需要。因為隻要想一想,她帶來的麻煩是沈二柱和李娟子的針鋒相對,沈衛民就覺得窒息。
想到這裏,沈衛民失笑。其實說到底這些都是借口。如果沈大妮一直嚐試反抗,他剛剛說不定就應下了,但是沈大妮一直跟他表達自己接受不了,自己想擺脫父母陰影,卻從來沒想過反抗,從頭到尾都在想依靠別人脫離苦海,世上哪有這等好事?
她希望別人替她解決麻煩,她在別人眼裏依然是那個老實木訥,隻知道埋頭幹活的老黃牛。也就是說她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替她解決問題的人身上,沈衛民不缺心眼子,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
沈大妮看著沈衛民消失的身影,臉上閃過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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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衛民搬書到李長生家裏的時候,李長生正在擺弄草藥。看著小青年夯吃夯吃的提著一個木筐過來,好奇的回頭看了兩眼。
“大生叔,我過來了。”沈衛民實在沒力氣了,把筐一丟,朝李長生打招呼。
李長生點點頭,沒搭理他。
“叔,我求你個事兒唄。”沈衛民“蹬蹬蹬”跑到李長生跟前。
李長生抽空瞥了眼麵帶諂媚的青年,眼中閃過笑意:“說說看。”
“我家多了倆小孩,”沈衛民準備從頭說起。
李長生“嗯哼”了一聲,手下動作不停。這滿院子草藥都是他親手摘回來,親手侍弄的,哪邊該怎樣處置,他閉著眼都不會出錯。
“我爹娘沒上過
幾天學,識不得幾個字,但咱總不能讓娃娃們輸在起跑線上。我就想能不能請大生叔你平常幫忙照看照看,有空閑的時候教他們念兩個字。總比他們沒事在村裏閑逛,逛悠逛悠就逛到河邊兒去了強。”沈衛民說了一長串,終於把事情說清楚了。
這個要求著實出乎李長生的意料之外。他雖然和李招娣結了幹姐弟,平常也當正經親戚在處,就比如明天沈三柱訂婚,李招娣一早就請了他,和她娘家親兄弟是同樣的待遇。但是,李長生不記得自己對小青年有多好過,對方竟然相信他能照顧好兩個孩子,也是奇怪。
不過沈衛民本身就是一個奇怪的孩子,他能活下來本身已經是一種奇跡。在李長生看來,上天給沈三柱子的奇跡有兩個,一是在如此落後窘迫的山村,他竟然平安長大了,這部分全賴父母養的好。二是前些天那場突如其來的心疾,他竟然熬過來了,這全賴他好運氣,最後關頭提上來了一口氣。
雖然沒有和任何人提過,畢竟結果是好的,何苦讓家裏長輩們跟著擔心?沈新乾和李招娣對沈衛民如何,村裏人都看在眼裏,這要是知道他們兒子差一點就過去了,就算帶著慶幸也不可避免的會被嚇一跳。
醫者仁心,他現在並不是醫院裏為了規避風險,在一開始就把病症說的過重以逃避治療過程中萬一出現問題的責任的冷靜醫生,隻是赤腳大夫。這村裏幾百口子,他都認識且熟悉。
麵對這些人,他當然是怎麼讓人放心怎麼說。有些事情他自己知道就行了,反正這孩子是活蹦亂跳的了,不久的以後還會娶妻生子。
“怎麼就想起我來了?”李長生開口問道。
“有學問、有耐心、還有空閑,咱們村裏也找不到第二個了。”沈衛民嘿嘿笑著,整個沈家溝除了幾個不正幹的二流子,就隻有大生叔不用上工,雖然時不時要出診,不過比起一天到晚都在田裏忙活要輕省太多了。
“再說,大生叔你這裏也太安靜了。別的不說,我哥家那倆孩子火力旺盛
,定能讓你這冷清的院子熱鬧起來。而且啊,用他們來打發打發時間不挺好的嘛?什麼時候不順心了,就罰他們在院裏跑圈,您就當個樂嗬。”沈衛民極力推銷自家倆孩子好養活。
談錢說條件有些外道,這些他準備都做到實事上。大生叔不是看重這些的人,如果他想答應,他就會答應;如果他不想答應,就是給出再多的條件,他也不會答應。他就是這樣的人。
“明天把孩子送來吧。”李長生到底是鬆口了。
沈衛民高興的應了一聲,轉身把那簍子書給提到了屋裏。“叔,這是工具書,我都給你帶來了,您看看合不合用,回頭我去縣城省城的時候,想辦法再弄幾套不同的來。關於倆小孩你隨意處置就行,如果嫌煩了,就扔給他們本小人書,讓他們一邊呆著去。要是實在不好帶,你就告訴我,我來收拾他們。”沈衛民絮絮叨叨。
李長生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聽著聽著嘴角就帶了笑。說到難帶,李長生在沈家溝待了十多年,見過最難帶的孩子應該就是屋裏這個。他來的時候沈衛民都七八歲了,跟個小姑娘似的剪個鍋蓋頭,紮著蘋果辮兒,那作勁兒,真真是……
用李招娣的話說就是,如果著不是她親兒子,她也恨不得踢他兩腳。
一個小小人兒能把自己的親生母親磨成這樣,可見沈衛民的磨人功夫威力之大。所以說時間真是好東西,那樣一個小孩子長成現在都有了如此擔當。
果然隻要時間夠長,所有的傷痛都可以被撫慰,一切都能成為過眼雲煙。
解決這樁事,沈衛民出發去西窪地接倆小孩。雖然想讓他們體會鄉下人的辛苦,不過到底還是擔心,不知道他們在地頭有沒有煩躁不安,有沒有聽話不亂跑?
沈衛民到地方的時候,樹下的陰涼地已經縮減了很多,現在根本擋不住燥熱,早上走的時候,他倆和棉布單子還老遠,現在都挨著了。家裏倆孩子蔫兒蔫兒的,看到他連打招呼都懶得打,隻是晃
了晃小胳膊,還有氣無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