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同誌那幫兄弟都是經過專門訓練的,事出緊急,當時他們求助的方式確實野蠻了些,但是也留著分寸呢,等貨車強衝出衝出溝轍,他們就沒繼續往上跟。
所以,秦哥所言,大概是昨天喝太多酒,被酒精麻痹神經而產生的錯覺。”
呂廠長本以為兩個人中,徐進山的兒子才是主導的那個,年長些、進廠時間又長,現在聽兩人說話,卻發現不是這樣的。兩人說的是同樣的事情,對比之下徐新華個人情緒太重,讓人下意識認為他不理智,事情從他口中說出來,聽的人會減輕五分效果去理解。
沈衛民則不然,從頭至尾,他情緒沒有起伏,雖然句句我怎麼樣你怎麼樣,卻莫名讓人信服。而且這麼多話他張嘴就來,一點不慌,是他這個年紀少見的沉穩。
呂廠長意味深長的瞥向徐進山。
徐進山苦笑,他何嚐不知道?
“你放屁!”秦誌峰突然大聲反駁,把屋裏的幾個嚇得不輕。
沈衛民看向秦誌峰,他覺得對方的狀態有些不對。
“當時雨下的那麼大,你們能看見個屁!”秦誌峰冷笑,“我知道你們因為我過於嚴格而對我懷恨在心,現在是不是都聯合起來誆我呢。告訴你們老子不怕!”
沈衛民皺眉,“說起距離,其實是一樣的。秦哥都能知道在後麵的我們的車停下動都沒動,我和新華就跟在你車屁股後邊兒,看見還有錯了?”
永遠都不能低估人能惡到什麼程度。進機械廠之前,沈為民和秦誌鋒素不相識,沒有任何交際,第一次見麵到現在滿打滿算才三天,對方就能因為一個並不屬於自己的招工名額恨不得他們去死。
這得多狠的心啊!
秦誌峰一時沒有說話,似乎是反應慢,又似乎正在找應對措辭。
“或許我們可以問問丁二哥,回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沈衛民突然提起一直低頭窩在最角落的丁老二。
丁老二抬頭:“我……我……”
“車
可是廠裏公共財產,我們都寶貝的不行,你們竟然造成了損壞!就是在最緊要關頭,我們都以為自己要被劫子抓走了,為民第一件事情考慮的都是保車,虧你們還是廠裏老人。要是不好好交待,這車讓你們賠,你兒子的後半生都得扔裏。”徐新華冷哼一聲,他現在依然因為車被損壞而憤憤不平。
沈為民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這樣了,不過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聽到這話之後,呂廠長和徐隊長看他的眼神都和藹了三分。
“都是我該做的。”沈衛民謙虛的笑笑。
丁老二似乎被嚇住了,動著嘴唇想說什麼,卻沒有擠出聲。
“憑什麼賠?”秦誌峰突然大嗬,他往兩個年輕人這邊衝了衝,那架勢像是要給他們一下,徐進山和呂廠長都在呢,能讓他為所欲為,趕緊上前攔住。
“你們兩個小憋犢子,就是卯著勁兒的跟我作對,這對你們有什麼好處?這車它就是劫子劫車的時候撞壞的,我說他是他就是。”秦誌峰眼睛瞪大,看著有些駭人。態度和表情極度囂張,卻突然一下子泄氣,坐回椅子養神去了。
沈衛民皺眉,昨晚上喝的酒醉到了現在?宿醉的滋味不好受,會影響第二天開車狀態,開車這工作一不留神就可能發生重大事故,那是誰都不願意看見的結果,所以車隊一般都規定提前一天禁酒。
秦誌峰昨天確實醉的不省人事,但這態度,“秦哥,不能是看著我和新華回不來,你先在路上喝酒慶祝了一番吧?”
沈衛民帶著淡笑,聲音卻是冷的。要真是這樣,那秦誌峰還真不是個人。
呂廠長和徐進山第一反應是不可能,秦誌峰身上確實有酒味,但是一開始他就承認自己昨天晚上喝了酒,他們也就沒有多想。現在再看,秦誌峰到了辦公室之後,似乎是有些不正常。
呂廠長怒急,他指著丁老二,“你來說,有這事兒嗎?但凡說假話,我立刻把你開除出廠。”
“廠長,”丁老二嚇了一跳,他可不能沒有工作,不然那一切都全完了。
“……晌午吃飯的時候,他把他堂姐夫送給他的酒給喝了。”
“車是之後撞壞的?你開的還是秦誌峰開的?”呂廠長厲聲問道。
“不是我,不是我。”丁老二連連擺手。
“你個孬種,就不能大點膽子,人家一嚇唬,你就啞巴到現在?”徐進山看的鬧心。一個車隊裏誰不知道誰,丁老二開車一把好手,就是膽子小,一嚇唬他整個人就縮起來了,話都說不囫圇。還不能硬逼,以前也有過被逼昏過去的經曆,那場麵真挺嚇人。
呂廠長緊皺著眉頭,這整件事情其實並沒有什麼好辯論的,從接到齊廠長的電話,他心裏就有數。陪秦誌峰在這坐這麼久,不過是想聽對方認錯道歉,並承擔起該承擔的責任。
那樣的話,他興許還能保他一保。秦誌峰再混賬也是廠裏的老人兒了,這些年為了縣城機械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情況逐漸好轉了,他想拉扯著大家一起走。無奈,看不清局勢的人永遠都看不清局勢,他們在這枯坐倆鍾頭,人家一直耿著脖子,不低頭。
本來,呂廠長隻是無奈,現在就剩憤怒了。頭天晚上喝酒和半路喝酒可不能當成等量級,後者是明晃晃不把廠裏財產利益放在心上,這樣的人早晚成廠子的蛀蟲,留不得的。
要是因為不可抗力造成的損失,廠裏直接掏錢。要是個人原因,廠裏也能先行墊付,然後每月從工人工資裏扣除一部分就行。呂廠長以為再不濟此次也得是因為極度恐懼之下,司機操作不當才造成的事故,卻萬萬沒想到是這種惡意原因。
“你們都好樣的!”呂廠長冷笑,廠裏的集體利益永遠都是第一位的,他看向徐進山,“……你這個隊長可是管理不力。”
“是,事了我向你負荊請罪去。”徐進山苦笑。
呂廠長擺手,“先不說這個了。明天你看著卸車,好好盤點盤點損失,把名目一一列舉出來,向秦誌峰索賠。要是他不認,直接報公安。”
“他們是廠裏的老員工了,這部分……”
“老員工怎麼了,很快就不
是了!”呂廠長冷哼,“今兒別讓他們回去了,省的節外生枝,讓保衛科的來看著點。記得給他們家送個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