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衛民並不覺得反感,李靈沒長成台素華一樣的性格,已經謝天謝地了,隻希望這種態度不是隻對著他才好。
台素華一身不是,但是再婚的對象是個軍人,是軍人就有束縛,不能為所欲為。雖然他家裏人可能並不好相處,沈衛民瞥了一眼坐在那裏一直板著臉的何母,台素華可玩不過這個老太太,他大侄女要是有幾分心計或許還可以。
剛剛沈衛民說完話之後,何婆子眼裏閃過一絲不滿,雖然最後沒開口,但是鼻息的哼腔很重。
沈衛民才不管她怎麼想。
他站起來準備走,卻發現被拉住了衣角。
“你為什麼隻帶他們兩個走,不帶我走?我才是你親侄女,而他不過是個外人。”李靈伸出手指著葉聰。
沈衛民看了一眼微微縮肩的葉聰,這應該是那孩子極其抗拒聽到的一句話,所以乍聽之下就有反應,沈衛民輕輕皺眉,轉過身去把把李靈的手按下去,“你想跟我走?”
“當然不想!我為什麼要跟著你回窮鄉僻壤,那地方恐怕一輩子連個布拉吉都穿不上。”李靈說的理所當然,說到底她隻是不甘心。
昨天沈衛民舌戰眾領導,暴擊台素華,終於取得兩個男娃的撫養權,沒出半天就傳遍了軍區。都說李衛國這個弟弟是個像樣子的,氣勢不得了。同樣都是李家的兒女,憑什麼她和李家康的待遇就不同。她雖然不可能去鄉下,但是對方從頭到尾不問她的意見,她心裏覺得不平衡。
沈衛民挑眉,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家鄉被人稱為窮鄉僻壤而表現出絲毫異樣,沈家溝已經是個成熟的沈家溝了,不能事事都要別
人替他出頭,得自己爭氣才行。
“你們對我來說雖然不是外人,卻都算是陌生人。你爹我哥當初把葉聰領回家,這就是他的責任和義務。從葉聰踏進李家大門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李家的一份子而不是外人,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作為你爹的家人,我有必要替他承擔繼續撫養葉聰的義務。所以李靈,說話客氣一點。”可以不喊弟弟直呼姓名,可以不理會視為空氣,卻不能時時以高姿態對待他,這孩子心思敏感,會當真。
寄居在別人家的孩子,其實非常容易辨認。葉聰一看就是聰明孩子,行為舉止較李家康卻木訥很多,究其原因大概還是不自在,他應該是把李衛國和李家康當作親人在處,卻沒有把家屬院當家在住。這樣的人,內心強大到極點卻又脆弱到極點,明明還是個孩子,卻不知道承受了別人幾倍的痛苦哀鳴。
沈衛民有過類似經曆,對葉聰現在的遭遇很能感同身受,他知道他在意什麼。就比如剛剛,給他們仨辦戶頭,葉聰偷偷把他拉到一邊說他不辦,也不要李叔叔的撫恤金。
還是沈衛民說先辦下來,就算不要撫恤金,為了以後方便也需要辦一個,老家窮困,到時候想辦都沒地方辦。葉聰才鬆手。
這孩子心裏能裝事兒。
李靈聽沈衛民句句向著葉聰,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我說你啊,你連自己就養不活,還想養我們仨呢。”
“沒啊,你不是的跟著你媽嗎,我沒想連你一起養。”沈衛民說的理所當然。
“你,”李靈氣急,轉身出去信用社,上了小汽車,抱著胳膊坐在後座自閉。
沈衛民笑,雖然……到底還是一個小孩子,就連生氣都隻有逃避一條。
之後程振華送沈衛民他們去省機械廠。
“小叔,你就在這裏麵上班嗎?”李家康在後座趴在窗戶上看著省機械廠,他們是從省機械廠後麵繞過來的,走了好久,充分見識了省機械廠之大。
“不是,這裏離我們家遠,小叔
工作的地方離家近,到時候能時常回家看你倆。”沈衛民笑。
“哼,沒本事還想進大廠當工人,癡人做夢!”李靈潑冷水。
“也好呀,想常常見到小叔!”李家康軟軟的壓過李靈的聲音。
沈衛民勾唇笑了笑,說了聲“好”。
從省機械廠回池縣,一般是上午十點出發,今天也不例外。現在已經九點多,沈衛民下車尋車隊,三兩拜托,終於把行李分散塞到了各輛車廂。
沈衛民和程振華告別:“麻煩程團長了,以及謝謝程團長一直以來的照顧。”
程振華搖頭,“都是我應該做的。”
沈衛民笑:“我去一趟部隊不容易,現在還直接沒了理由。隻能以後請程團長多多照看著點她,也不用幹涉太多,護她平安長大就行。”
沈衛民並沒有說自己說的是誰,但是程振華是知道他說的是李靈。
“行,我知道了。”程振華應下來。
“要是有時間就家去坐坐,我娘很喜歡你說的我哥的那些事,”沈衛民發出邀請,他娘確實喜歡,這是他們家屬了解李衛國活著時候樣子的唯一途徑。另一個他不想完全和部隊撇清關係,這個他哥奉獻了生命的部隊,他哥用生命拉來的人脈,一旦斷了聯係,就真的再也聯係不上了。他侄子還在呢,就當是為他們也得把這層關係續下去。
程振華點頭應下:“有空就過去。”
沈衛民把李家康和葉聰從車上領下來,拍拍倆小孩的頭:“去和程團長道別。”
“幹爸,我走了。今年別忘了給我送螃蟹,你去年答應我的。”李家康抱著程振華的長腿,提要求。
“好,我說的都作數,到時候讓你小哥去給你送。”程振華爽快應道。
“說了是小一哥,小一哥,幹爸你咋就是記不住!”李家康聽他幹爸又叫錯了,連忙糾正,就說他們四個另論,怎麼大人都不當回事。
“成,記住了。”
葉聰就在兩人說完話之後,認真衝程振華鞠了一躬。
程振華笑著拍拍他的頭,“去老家也
不能忘了訓練,要是我聽說誰躲懶,看我中秋回去能饒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