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楊小青下意識反駁出聲。
“搶收時,村裏男女老少就沒有閑著的,怎麼你就特殊?不僅自己躲懶還帶壞孩子,二毛都多大了,今年就沒往家裏拿一個麥穗。家裏又不是你一房人,都像你似的,家裏是不是都不吃飯了?”
楊小青把閨女遞給沈大柱,“娘,你要說起這個,我也有話說。是,我是耽擱了幾天沒掙著工分,但是大房本來就比二房多一個勞動力,你怎麼不說?三柱子從來沒有正經上過工,家裏也沒短他吃喝呀。”
李招娣冷笑出聲,“你還想和三柱子比?我和老頭子掙的工分不比你和你男人少,咋,我們養個兒子還不行了?你們養仨養倆,我們咋就沒怨言?平常是吃你的還是用你的了?他有哥有姐,吃過你一口糧,還是花過你一分錢?
對,你家是多個勞動力,大毛能下地那也是從今年才開始的。你家裏倆小子都快抵得上老二家一家四口的吃用了你怎麼不說?現在跟我說偏心,怎麼他們都是水灌大的?”
拿這個和她掰扯,李招娣可不慫。她和她男人又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動了,老頭子現在還能拿十個工分,怎麼還養不起一個小子了?
更不用說每個月還有大兒子的補貼,除了給小兒子買藥買補品之外,還能剩下不少,有一部分還補貼了家用,這話她跟誰說過?
這東屋建好之後,她為啥誰都不讓碰,這建房花銷都是從大兒子寄來補給他弟的錢裏出的,沈大柱沈二柱有一個算一個誰有資格碰?
楊小青一時語塞,想豁著勁兒懟回去,就感覺胳膊被搗了搗,她突然反應過來了。
現在,娘家是不可能再回去了。以前她攢了大包小包回家,那待遇,不說處處供著,爹娘哥嫂也是客客氣氣的。這次知道她受氣回娘家,那臉一個個拉得跟馬臉似的,前麵幾天還隻是冷眼旁邊,後麵幹脆直接把她當保姆使喚了。
前幾天中午多吃個餅子,她那二愣子大嫂就跟仇人似的看著她,腦子壞掉的大哥甚至還動手打她。爹娘看見了卻隻說大哥不懂事,輕輕就把事情揭過去了。
難道她就該挨打?
接著就聽對門出嫁的姑奶,同時也是她小姑子沈秀的鄰居說,她小叔子沈三柱進城當上工人了,去看他大姐時候又是買紅燒肉,又是買蔥油餅。那個香啊,整層樓都聞見了。
楊小青心裏悔恨,本來都該有她一份!
今天,早起家裏就沒人,楊小青以為大家忙去了。結果卻發現爹娘兄嫂竟然背著她去公私合營的飯店吃飯了。
被她發現,一家子沒有一絲慌亂。她娘還叫囂著說什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不該經常回娘家。
那以前她拿著糧食錢回去孝敬的時候,咋不這麼說?
想到這裏,楊小青攥了攥拳頭,抬頭勉強笑了笑,“娘,你說的沒錯,這錢我晚上算算,明天給你。”
李招娣冷笑一聲,轉身進廚屋忙去了。至於楊小青為啥突然改變主意,她根本不用想,楊家那一家子都爛到底了,有什麼好說的。
晚飯,氣氛不尷不尬。
李招娣不舒服,回屋準備上炕躺會兒。走到炕邊眼前突然一黑,差點摔倒,幸虧沈爹扶了一下。
“招娣?”沈新乾嚇壞了。
“沒事兒,沒事兒,等我緩一緩。”李招娣趕緊安撫自家男人。
“你這是跟誰啊,老大家的給你氣受了?”沈新乾給老妻脫了鞋,扶她躺下來。
“算不上,”李招娣喃喃,“從下午就開始心慌,到剛才有些嚴重了。”
“那咋不早說?”
“新乾,你說不是衛國為民出什麼事兒了吧?”李招娣突然睜開眼。
沈新乾呼吸一頓,不過看到驚慌的老妻,他沒表現出來,拍了拍老妻的手,“別自己嚇唬自己。衛國前幾天來信,沒說最近出任務,不還說想吃你炸的大醬。至於為民,他又不是自己個,跟著老師傅呢,人幾年都沒事,他跑一趟就能出事了?”
“……你說得對。”李招娣附和。
現在他們誰也不知道這究竟預示著怎樣令人心碎的事實。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第二天,沈衛民是被走廊上的嚎罵聲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