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氏追悔莫及,還是姑娘的羅氏也天天在家以淚洗麵,深怪母親毀了自己的好姻緣。
老太太是個有遠見的人,當年能看上羅氏做媳婦,自然不隻是因為想親上做親,而是她確實也有幾分喜歡嬌憨沒心眼的羅氏。
但是她厭恨羞辱她的葉氏,以至於恨屋及烏,漸漸也不喜羅氏了。
更何況時間過去了這麼久,風水輪流轉,羅家今日破敗得連灰都不剩了,葉家卻揚眉吐氣,老太太更不會把這個當年沒討進門的女人放在眼裏了。
“曉芬啊,你喊我一聲舅母,咱們就還是親戚。你未婚生子,為修遠生下這兩個孩子,確實有功,可是……”
好話不能隻聽前半段,重要的意思都在那個轉折詞“可是”之後,羅氏雖然沒心眼,活了一把年紀,卻也知道這個道理。
“曉芬生是表哥的人,死是表哥的鬼!舅母,慢不可因為曉芬未婚生子,便輕瞧了曉芬啊!”
這一會功夫,葉修遠都沒有說話,可是他已經在心裏暗暗下了決定。
且不說他確實還對羅氏有情,光是羅氏這兩個粉妝玉砌的雙生子,就足夠理由支撐他把羅氏納為一房偏室!
老太太輕撇嘴角,“這事暫且不提。這兩個丫頭你看到了吧,這個是千玲,大丫頭,那是二丫頭黛玲,還有三丫頭婉玲死丫頭瓊玲,都還在王府裏住著呢,家裏如今人口不齊全,你們三人的事先擱著吧,等人都回來了,再做考量。”
老太太這個理由很充分,葉修遠也不好反駁,隻好對眼淚汪汪的羅氏道,“芬妹,母親的話有理,你且先住下,一個月後,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羅氏性子軟糯,雖有不甘,卻咬著嘴唇,委委屈屈的應下了。
寶珠卻是個牙尖嘴利的,“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我們母子三人,在鄉下就這麼叫人的唾沫星子淹了十幾年,如今回了所謂的‘家’,還是沒名沒分的,連個下人都不如!嗬,與其如此,不如到外頭的客棧定幾間房間住下算了,免得住在這裏,叫下人都譏笑!”
“寶珠,少說兩句……你爹爹說了,也就是個把月的事,一個月後便給我們交代……”
“他十幾年前還說官兒坐穩了就給你交代呢!給了嗎?”寶珠麵紅耳赤的教訓著羅氏,仿佛她才是母親,羅氏是女兒一般。
葉修遠被寶珠的話刺得麵頰通紅,隻顧歎氣。
葉老太太也不理會她,隻笑道,“我那福壽院,倒還有幾間不錯的空房子,你們先在福壽院住下吧。”
馬車上。
葉千玲斜斜歪在一個足有一人長的繡瓊花大迎枕上,瑩朱打著簾子看後麵葉黛玲的轎子,看了一會,氣呼呼的將簾子放下。
“小姐,我不懂,老太太難道沒察覺到其中蹊蹺嗎?就這麼任憑太太和二小姐用一個丫鬟頂鍋?”
葉千玲疲累的笑了笑,“因為本身就是老太太想壓下這件事啊,她若不是刻意護著大房,又怎麼會明知葉黛玲撒謊而不拆穿,明知一個丫鬟不可能幹出這種事也不追查呢?”
“什麼?老太太她怎麼這麼老糊塗啊!”瑩朱氣得直跺腳。
跺得外頭的馬車夫都忍不住喊道,“大小姐,你們動靜小點兒啊!馬兒都要受驚了。”
瑩朱嚇得連忙收腳,“哎喲,奴婢魯莽了。”
葉千玲笑了笑,“不是你魯莽,這事確實惹人氣憤。不過那又能怎麼樣呢?老太太該護還是會護的。從前,她是為了葉府的名聲和寧靜護,如今,二小姐是大皇子的未婚妻,她更不可能讓大房有半點汙點存在,那樣會玷汙了二小姐的清名,那樣還怎麼嫁給大皇子?”
瑩朱這才解過來,“原來是這樣,奴婢竟沒想到。早知道這樣,咱們就不趟這趟渾水了。”
葉千玲彈了彈瑩朱的腦門,“你這小東西,就算扳不倒大房,咱們也做了好事啊!羅氏母子三人的性命,豈不是咱們一念之仁救下的?”
瑩朱脊背冒冷汗,是啊,若是今日葉千玲沒有及時趕回來,那拌著鶴頂紅的毒飯,毒的就不是一隻無辜小貓的,而是三個大活人!
“可是……奴婢看著那母子三人就不是善茬,也不知道救她們是好是壞……指不定將來她們恩將仇報,還要給大小姐使絆子呢。”
葉千玲掀開簾子,朝天上的繁星看去,“那是她們的事,我們的事做到了做好了就行了。不必管旁人。”
瑩朱看著葉千玲,隻覺自家小姐雖然看著刁鑽,但其實真的是個至純至善之人,隻是此時的她,不知為何而情緒低落……
瑩朱不知道葉千玲在想知畫。
知畫,那個丫頭,雖然幫著湯氏幹過不少壞事,可她也許不是天生就壞,身為人家的奴婢,她也沒得選擇,她不過是湯氏手上的一顆棋子罷了。
她死得那樣慘。
葉千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迎著月光,上麵似乎多了許多糾纏的曲線,葉千玲知道,那是殺戮,是人血。
不管她願不願意,在內帷之內,想活命,她就不得不讓自己狠起來,讓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