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終章(2 / 3)

郝佳的情緒很激動,特別是麵對不置一詞的宋詩意,她有些歇斯底裏了。

“你回來幹什麼?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堵了別人的路?我本來很喜歡你,我一直把你當姐姐。你要離隊了,我還難過了好多天。你都退役了,退就退了,不好嗎?為什麼一再出爾反爾?”

宋詩意一言不發看著她。

郝佳哭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我已經是第二名了,我已經要熬出頭了,哪怕輸給羅雪,至少我努力過了,從什麼都不是變成了僅次於她的存在。教練肯給我機會了,隊友也終於看的見我了,你為什麼要回來?”

春節時,一大家子吃團年飯,個個誇她有出息。她信誓旦旦告訴大家,今年她會參加所有賽事,來年一定會為家人爭光,為國家爭光。

可是宋詩意回來了,回來得猝不及防,一下子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她連比賽資格都拿不到了,曾經誇下的海口都成了笑話。

郝佳的情緒全然失控,與其說在質問宋詩意,不如說在質問自己。

“這條路我走了那麼久,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我沒辦法放棄,不知道放棄了我還能幹什麼,可我也出不了頭,永遠被壓在別人的光芒下。”

郝佳一屁股坐了下來,再也沒了剛才在衛生間裏的隱忍克製,開始嚎啕大哭。

曾經她很崇敬宋詩意,也很同情宋詩意,攀上過巔峰的人一朝落敗,一蹶不振,相比之下,她是幸運的,至少還年輕,也沒有病痛。可是誰知道宋詩意去而複返,忽然之間沒了傷病,把她也給壓了下去,不論她怎麼反抗,注定被踩在腳下。

她不是不努力,她已經全力以赴了。小時候老師家長都告訴她,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可直到長大後的今天她才明白,那不過是鼓勵人的措辭而已,少了幾分真實。

世上有難事的,哪怕再有心,人力終究有限,並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得償所願。

宋詩意看她歇斯底裏地哭著,在原地站了很久,終究也沒有說出一個字。

安慰嗎?如果安慰有用。

責備嗎?其實同情多於懷恨。

郝佳這樣,大概就是在走成長的必經之路。競技本身就是如此殘酷的一件事,成王敗寇。多少人奮鬥一生也沒有出頭,這座山攀登者甚眾,可冠軍永遠隻有一個。

她看著郝佳哭成淚人,最終選擇一言不發離去。

每個人有每個人要麵對的,就算徹頭徹尾失敗了,也要麵對。

所幸體委的調查在來年一月結束,宋詩意和丁俊亞分別接受調查和問詢,最後平安無事地從風波裏脫身。但宋詩意也被點醒,今後做事還需謹慎,不可再留下這樣模棱兩可的把柄。

地下戀情仍在繼續,可白日的訓練館和雪場裏,他們連話都不會再說上一句。可以遠遠地彼此看一眼,眼底的情緒各自明白就好,無須在訓練時刻黏黏糊糊,偷來一點點時間都能分個心談戀愛。

能談戀愛的大概就是晚上夜跑的時候了,他追在她身後,一圈又一圈。還有周末,得空了才能偷偷摸摸出去吃個飯,看個電影。

程亦川也曾抱怨過,可他喜歡上的人是宋詩意,為什麼喜歡她,追根究底也還是她這樣固執認真的性子。他能怎麼辦?他也隻好埋頭苦幹,期許她早日拿到冠軍,而他也能與她並肩而立。

說不定今天節約下來的談戀愛的時間,加起來就是她提前拿到冠軍所節省的時間呢?

這樣一想,他又覺得自己十分勵誌了。

他對宋詩意說:“喜歡是放縱,愛就是克製。你看看,我對你的愛真是感天動地了。”

宋詩意從善如流點點頭:“是的是的,請繼續保持。”

二月是歐洲杯,一場大型賽事。

宋詩意如願以償獲得了參賽資格,並且在這之前正式超越了羅雪,成為了女子速降隊的第一人。

激動嗎?她似乎很平靜。這不是她第一次爬上這個位置,事實上進隊後的很長時間裏,她一直是沒有爭議的第一名。可遙想那跌落穀底的兩年時光,才發覺能再一次爬上來有多艱難。

這一次,她的目標不在於此。

參賽的那一天,她在早上六點被人叫醒。手機裏是他的消息:出來。

宋詩意回頭看看,羅雪在另一張床上熟睡。她披上外套,輕手輕腳打開房門,猝不及防被酒店走廊上的人拉了出去。

天光未亮,這座城市的許多人還在沉睡之中。

程亦川把她帶去了酒店的樓頂,說:“看日出。”

“……………………”

大哥你知道歐洲的冬天有多冷嗎?今天還要比賽,到底哪裏來的閑心看日出?

可她還是坐了下來,披著他的衣服,和他一起支著頭看著遠方。

阿爾卑斯山在雲端,這座城市沒有國內的高樓大廈,隻有顏色豔麗的低矮樓房。雪山下的小鎮安靜又靦腆,像個害羞的北國姑娘。

一星半點的光逐漸出現在遠處的雪山之巔,在很短的時間裏,那抹金色躍上了雲端。天地仿佛被顏料浸染開來,那道光刹那間鋪滿了一整個世界。

整個世界都是金色的。

像她渴望的獎牌,夢寐以求的獎杯。像站上領獎台那一刻,從天而降的繽紛彩帶,一場金色的雨。

程亦川側頭看著她,笑了:“宋詩意。”

“嗯?”

“是時候發光了。”

她心下一動,對上他的目光,“萬一沒能發光呢?”

“那要看你對發光的定義了。如果你認為拿冠軍才能發光,那除了冠軍,其他人都隻能隕落了。”他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朝她張開雙手,說,“但對我來說,從我認識你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經在發光了。”

因為令人發光的並非隻有冠軍光環,為了夢想不懈努力的人,本身就是一道光了。

那一天,宋詩意站上了阿爾卑斯山的賽道。

烈風與寒雪,朝陽與賽道,這些仿佛成為了她年輕的生命裏從未或缺也不可或缺的存在。她站在起點處,戴上了護目鏡,屏息以待。

山下的人已然看不見,可她的目光還在那裏。

她知道那其中有多少期盼的目光,也知道自己沒有多少年可以繼續這樣的競技生涯。她跌倒後又爬起來,在這個過程裏也曾一蹶不振,險些再也起不來。她放棄過,自怨自艾過,迷茫過,也曾在無數個深夜痛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