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2 / 3)

就是那一次,我第一次懂得了,如果你沒有成果,再多的默默努力,換來的也可能隻是嘲笑。哪怕之後,我確實有了進步,但是,又如何呢?哪怕我的引體向上能夠從0個到了3個,哪怕我的1000米用時減了24秒。我依舊隻是這個優秀集體中,最後麵的那幾個。那以後,我更習慣了獨來獨往。一個人的午間教室,一個人的田徑場看台晚餐。看看書,看看雲,看看球場上跑來跑去的人兒,也不是什麼壞事。

但是最為深刻的溫暖,也是因為那一次。

連續5天熬夜寫作業,也連續5天沒有吃晚餐,我一直在田徑場邊溜溜達達。那一天恰巧是家長會,而又恰恰是周五,開完會就是周末了,於是我父母都來了,我母親去開會,而父親在外麵等著我們。老師便讓我們去田徑場測1000米——畢竟家長會期間一般不會有學生什麼事,家長會後才會有。

那一天,我就已經察覺到了一些不舒服,但是我沒有說出來,我不能錯過,我也不敢錯過。可笑嗎?我覺得是挺可笑的,明明已經沒什麼可以捍衛的東西了,我究竟是在捍衛什麼呢?更可笑的是,我整整跑了6分多鍾,對的,沒有一點誇張,最後幾乎已經是在用走了,再之後我倒下了。但是,呼吸越來越急促,旁邊的同學們也發覺事情不對勁,一部分同學幫我搬到了醫務室,而另一部分同學,跑回教室去找我正在開家長會的母親。

母親匆匆跑來。一邊抱緊我,一邊喊我名字。隻是我已經意識模糊了,大口大口喘著氣。

母親沒有再猶豫,抱著我一下子衝出學校,衝向父親的摩托車。父親肯定也沒有猶豫,他跨上摩托車,帶著我們衝向了醫院。

後來聽母親說,在周五晚高峰的十字路口,是有位交警給我們攔車的······

生活中的溫暖,可能確實比我們想象的要多。

大概是晚上了,我終於有了些意識,身邊也圍了幾個親戚。其實,那是,我已經沒有太多的不適了,隻是我的小腿,沒有知覺了。

疑似脊髓炎,神經內科,病房在11樓。我一下子成了這個老年人居多的科室裏年紀最小的病人。

病床上的人不一定會變笨,相反,如果一個人閑下來且是在是無事可做時,腦海中就會浮現出無數個奇奇怪怪的想法,而且這些想法大多都是新奇有趣且平常時候不會想到的。醫院裏病床上待過的29天,我甚至在腦海中度過了我的四次人生。

不過人這種東西很奇怪。最早那些天,父親幾乎都是板著一張嚴肅的臉走進病房,然後又溫和地問我我的情況。我沒看到他哭過,也沒聽到過,但是他一定流過淚,哪怕他擦過淚水,也掩不住紅腫的眼。看一眼他的狀態我就知道了,醫生可能說了不好的話,我也可能遇到了不好的事。但是僅僅十二三歲的我甚至沒有一點點害怕,一方麵可能是覺得沒有什麼害怕的必要,無論如何都隻有麵對;另一方麵大概是因為,我覺得,我真的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的了,很幼稚,但是很真實。

中間有個小插曲,那個老師來看過我。但是說實話,哪怕排除個人因素,我仍然不喜歡他。他比我認識的大多數都要聰明,哪怕在這個時候,他也能通過對父母的“安慰”來悄悄地一點點模糊某些事實。但是我不說話,因為我習慣了沉默,也確實無話可說——大概也是那時開始,我學會了默默觀察一個人,我無言,就是靜靜地看著,不會多說什麼,隻是我心中已有把稱,把這個人在我心中該有的重量給稱了出來。

父母很平和,那位老師走了,父親送了他一小段路。而母親隻是看了他們不過半秒鍾,目光又回到我身上。

“怎麼不和你們老師說說話?”

其實母親的語氣相當溫柔。

“沒啥說的啊。”

我回答,語氣也不顯得強硬。

母親輕輕摸了下我的額頭,就沒有再多說什麼。

我之後才知道,醫生告訴我的父母,如果確定是他們懷疑的那種病,那麼我就有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了。

醫生很直白,問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