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說:給周樂樂擺個座位。加個座位。周樂樂小同學有戶口了!不再是黑人黑戶了。
姐姐說:從今天起，周樂樂--戶籍--深圳!
哥哥拿起那張證看完正麵看反麵。藍灰色的登記證很像一張銀行借記卡，上麵打印著登記證號碼、登記犬種、注冊日期，還有條形碼。姐姐掂量登記牌，大小如一元人民幣硬幣，分量比一元硬幣輕，一麵刻有一個卡通狗狗的笑臉，一麵刻有登記號數字，一長串數字。姐姐把狗牌項鏈掛在周樂樂的脖子上。
周樂樂人模狗樣坐在飯桌前，兩隻小前爪子扒在桌邊咧嘴笑，小尾巴搖得很歡實，很自豪，很驕傲。沒等家宴開始，周樂樂兩分鍾吃完了它碟子裏的小肉肉。
姐姐把紅酒倒在手心裏，讓樂樂舔，樂樂低頭聞了又聞，沒有舔，皺起小眉頭，咂巴嘴。姐姐用三隻手指蘸蘸酒，抹進樂樂的嘴裏。周樂樂舌頭卷呀卷，甩呀甩，小腦袋晃了晃，表示不好這一口。哥哥姐姐笑，為周樂樂舉杯。
哥哥說:從今往後不擔心了吧?
姐姐說:不至於再被人脅迫去派出所。
哥哥說:以後遇上這種人，叫他們來找我。我借他一個膽，他也不敢脅迫我去派出所。人善人欺你知道嗎?
對呀，周樂樂姓周，你是他老大，又是他家長，以後他惹事你去賠。我已經嚇破膽了。天哪，在中國養隻小狗，要挨多少威脅臭罵?
國民素質就這樣。
為周樂樂賠錢，已經賠了上萬塊錢了。天天擔驚受怕，一會兒怕被人偷去燉狗肉煲，一會兒怕他被人打死。我嚴重焦慮。我覺得我根本保護不了他。
喝酒喝酒。不要整天自己嚇自己。
李蘭妮喝酒時掃了一眼周樂樂，不由撲哧一樂。原來周樂樂趁哥哥姐姐說話、喝酒之際，從椅子爬上了飯桌，正趴在那碟白切雞跟前。黑黑扁扁的小鼻子抵著一個雞翅膀尖，以科學家研究學問的神情，專心探索。李蘭妮用手揪下那個雞翅尖，把周樂樂抱下地，將雞翅尖放在他眼前，說:繼續你的研究。反正你不喝酒。
酒足飯飽。李蘭妮心情一好就吃撐了。
李蘭妮學著美國饒舌歌手抽瘋一般演唱道:周呀周樂樂啊，樂呀樂樂呀樂，我們有戶口哇，嘿喲嘿喲嘿。嘿喲嘿喲嘿。周呀周樂樂，大呀大嘴巴娃，樂呀樂呀樂，我是臭樂樂……
樂樂尾巴跟著搖啊搖，節拍正合適。李蘭妮走螃蟹步，在屋裏發酒瘋。樂樂在一旁當觀眾。他舒服地伸個小懶腰，翻個身，晾曬他的小肚皮。這是他心情大好的招牌動作。
李蘭妮特別喜歡撓他的小肚皮。周樂樂特別喜歡李蘭妮撓他的小肚皮。周樂樂仰麵舉起兩隻前爪，後爪一蹬一蹬，發嗲。李蘭妮抓住他四個小爪子，像擺弄幼兒一樣擺弄著，教他學舞蹈，做廣播體操。
一達達，二達達，三達達，四達達……
廣播體操現在開始: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哥哥連忙用手機拍照。周樂樂嬌笑著。
李蘭妮像給幼兒嗬癢癢，去親周樂樂的小肚皮。
哥哥說:樂樂--，這是媽媽。媽媽。
李蘭妮警覺道:是姐姐。姐姐。
媽媽!
姐姐!
叫媽媽爸爸有什麼不好?
不願意。
我願意呀。
必須你我都願意。再說了，叫姐姐他有反應，叫媽媽他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已經習慣了，姐姐，哥哥。
習慣能改。
不能改。
哎你這人臭硬臭硬的，根本不聽別人的意見。
你也一樣。我的意見你也不聽啊。
你什麼意見我不聽?
閹掉周樂樂。我說過多少次了，不閹掉他他總惹事，平均十天賠一次錢。嚇都要給他嚇死了。
我就是不同意。
哪一天他被人打死或者毒死了，你會後悔一輩子。
你咒他啊。你有病!
就是有病啊。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李蘭妮就是有病怎麼了?有病不丟人。有病沒借你的錢，沒耽誤你一天工作，沒成為爹媽親友同事任何人的累贅。換個人得癌症抑鬱症試試看，誰願意試試這種有病的日子!
樂樂--，你看啊，姐姐躁狂了。她還說醫生診斷錯了，她從來不躁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