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醒來的時候,窗外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意識剛從睡夢中抽離出來,眼前一片朦朧,耳邊隻縈繞著沒有定時關閉的鋼琴曲。
周婉眨了眨眼睛,努力地睜開惺忪的睡眼,白皙修長的右手在床沿胡亂摸索著拿到手機,按亮屏幕後抬起手,拿到眼前一看,屏幕上顯示著“07:37 om”,後麵的是‘am’還是‘pm’也看不太清。
周婉輕打了個哈欠,懶懶地將清瘦的身子滾到床沿,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穿上拖鞋,慢吞吞地抬步走去。
房間不大,周婉沒走兩步就到了門口。
白玉般的手握住門把,輕輕一扭,緩緩往後拉——
門被打開的刹那,一片薄霧阻擋了周婉的視線,待薄霧慢慢散開,周婉看清裏麵的光景,霎時目瞪口呆。
這裏是高三六班的教室,教室裏是一張張熟悉的麵孔,班長韓鈺婷正坐在講台上代陳蔓監管同學們的自習。
窗外飄著鵝毛大雪,屋簷上掛著一條條晶亮的冰錐,透明的玻璃窗上結了窗花,兀自形成獨特美麗的圖案。
周婉下意識地邁步走了進去,才想起自己沒有穿校服,擔心自己在人群中會不會太突兀,會不會被紀律委員點名。
這一周輪到她們組坐在窗邊,遠遠的,周婉就看見李一墨那龐大的身軀。
窗邊挨著暖氣片,是冬天裏最好的位置,非常暖和,周婉暗自欣喜。
周婉緩步向裏走去,陡然瞧見自己的位置上已經坐著一個女生,似乎在和溫雲說話,周婉不想打擾他們,便打算站在一旁等他們說完,女生離開之後再過去。
北城冬日裏的景色極美,白皚皚的大雪代替綠油油的樹葉掛在枯樹上,一棵棵大樹銀裝素裹,學校綠化帶裏的樟子鬆亦染上白雪,白綠相間,生命力與純潔之美相映生輝。
一直盯著別人談話不是什麼好習慣,周婉想移開目光,轉向窗外的美景,可雙目卻不受控製,始終直直地望著他們,闔也闔不上。
她看見女生側身麵對著溫雲,焦急地說些什麼,一旁的溫雲卻恍若根本聽不進去,麵無表情地看著英語單詞表。
溫雲的無動於衷點燃了女生的怒火,她伸手握住溫雲的胳膊來回推了推,悲傷與絕望一望而知。
周婉心裏一揪,經過上次吳詩韻的事情,周婉了解到溫雲是個不喜歡被逼迫的人,女生的舉動隻會讓他更加抵觸,為此她感到唏噓。
溫雲深不見底的黑瞳蒙上一層冷意,眉頭皺得有棱有角,最後的耐心顯然已經消失殆盡。他輕輕一揮手臂,從女生的手裏抽離出來。
因為女生側著身,周婉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從她肩膀細微的抖動來看,她應該馬上就要哭了。
周婉替女生捏了一把冷汗,心底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準備走向前去一探究竟。
然而,腳底就像被灌了鉛,似有千斤重量,一步都抬不起來。
她愣愣地站在那裏,溫雲眸光流轉中閃過的一絲寒意被她捕獲。此刻,他宛若一尊用千年寒冰精心雕刻出的冰雕,精致、冷漠、不近人情。
周婉的整顆心仿若被放到了冰窖,刺骨的寒意順著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女生低聲嗚咽著抬起頭,麵向溫雲,淒厲哀求道:
“那就當我喜歡你了好不好?你可不可以理理我?”
……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啊……”
說到最後,聲音顫著,已然泣不成聲。
教室裏寂靜無聲,隻有女生的聲音格外清晰,其他同學如同沒有聽見一般,各自視若無睹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周婉屏息靜聽,發現女生的聲線和自己極為相像。
窗戶似乎沒關緊,外麵淩冽的寒風從窗戶縫中吹進來,滲進骨頭縫,周婉不禁冷得發抖。
女生話音剛落,溫雲終於回過頭,眸中盡是輕蔑之色,清淡俊逸的麵容上仿佛染上了寒霜,唇角揚起一絲嘲諷的弧度,“你怎麼會喜歡我呢?”
女生慌忙地用手胡亂擦拭眼淚,試圖尋找紙筆,可眼淚還是不受控製地簌簌掉落下來,她邊找邊如夢囈一般呢喃:“我重新給你寫情書……”
女生轉回身,周婉總算看清了她的臉——那是她自己。
周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怔怔地站在原地,隻覺得一顆驚雷破空劈在她的天靈蓋上。
她一時間來不及去想為什麼會有兩個自己,她沉浸在窘迫中,唯一幸運的是腳底的鉛仿佛消失了,她快步走上前,大聲辯解:“不,她是騙你的,我怎麼可能給你寫情書!”
她怎麼可以對溫雲產生友情以外的感情,怎麼可以給溫雲寫情書?這一切肯定都是假的,她如是告訴自己,不願去相信眼前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