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簡控製不住自己,眼前一片模糊,他猛地蹭掉眼角不聽話的淚水,執著的不肯漏看謝寒子一眼,哽咽道:“師父……沒人欺負我,我就是、就是做了個噩夢。”
“我夢見你死了。”
謝寒子輕笑一聲,偏過頭莞爾道:“傻孩子,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
“是啊。”隋簡臉上雖是笑著,眼淚卻怎麼都止不住,“師父若是還活著就好了。”
謝寒子嗔道:“這叫什麼話。”
隋簡側臉枕著雙臂趴在桌上,仿佛無意識撒嬌一般道:“師父,還疼麼?”
為了救你的不肖徒弟,被你的師兄一劍穿胸而過,當時一定很疼吧,可我卻連最後一眼都沒能看清你。
謝寒子目光溫柔的注視他,像是不知道他問什麼,嘴裏卻還哄著他一樣說道:“不疼的。”
他嘴角噙著一抹微笑,悠閑的給自己倒杯酒,神態動作與隋簡記憶中的分毫不差。
隋簡就這麼靜靜的坐著看他,仿佛時光已經凝固了,塵世間隻剩下他與師父二人。
約莫過了一炷香時間,隋簡把謝寒子的一顰一笑都深深刻在腦海裏,這才依依不舍的直起身,怕驚動什麼人一樣對謝寒子輕聲道:“師父,我要走啦。”
謝寒子放下酒杯,不解道:“要去哪?”
隋簡站起身,他清楚的知道麵前的人隻是個幻影,心甘情願的沉淪在幻境中這些時光已經足夠了。
他本有數不盡的話,道不盡的委屈想和師父傾訴,但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那些話早已沒了意義。
隋簡退了兩步,向謝寒子行了跪拜禮,他依稀間仿佛回到巒峰城的那個破廟,那是他拜謝寒子為師的地方,在那裏,隋簡對他磕下第一個頭。
他抬起頭微笑著顫聲道:“師父,請您保重。”
若有來生,我還願做你的徒弟,到時候你不必再為我擋劍了,換我護著你。
說定啦。
隋簡抽出銀白的鯤鵬劍,在謝寒子驚詫的目光中,狠狠在自己的胳膊上劃開一道口子。
伴隨激烈的疼痛,眼前的一切驟然煙消雲散。
逝者已矣,這道理隋簡比誰都清楚。能在這種地方再次見到他師父,彌補他那日最後未能看清他師父的遺憾,已經是天賜的恩德了。
即便是假的,他也心存感激。
隋簡捂住傷口頹然地跪在地上,額頭痛苦的抵住地麵。依稀有幽幽的嘀嗒的聲傳來,那是從隋簡傷口中流淌出的血。他緊閉的雙眸中,再沒有東西流出來。
他用這個姿勢艱難的在昏暗的塔中平複心情,等到再次站起身,他又是那個無畏無懼,一身傲骨的隋簡。
隋簡從小腰包中掏出藥粉,冷靜的撕下衣服的一角給自己包紮傷口。第八層隻這麼一個機關,心智稍微不堅定的人便會徹底迷失自我,不分白天黑夜,永遠的沉迷在幻境中。
但隋簡不行,他心中始終惦記著祝麟,隻牢牢記得這麼一點,就夠他鼓足勇氣,頭腦清明的繼續走下去。
隋簡轉身走向最後一層,身後是零星幾具永遠留在此地做著黃粱美夢的風幹的屍骨。
人們存活於世,難免被紅塵紛擾,產生七情六欲。隻要有了執念和欲望,就會被幻境抓住弱點關在這一層,越陷越深,再難走出去。
難道隻有無情的人才能闖過這關麼?
未必。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章的時候把自己虐了一下。
來個小劇場:
隋簡:師呼~我和小竹林在一起啦~
謝寒子微笑著磨刀:老子就知道那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敢拐我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