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西沉此刻的表情,是他自從露麵之後,最讓他滿意的表情。
淩峻迎著男人冷的掉冰碴兒的眼神,放下酒杯,兩隻手掌相擊:“對,這才是我想看到的,穆總,我真心不希望我喜歡的女人眼光會那麼差,會選了一個懦夫當老公”
話說了三分,他便傾身過來,手肘壓在台麵上,用那種極為詭秘的腔調繼續說道:“不過,我很想告訴你的是,我等今天,等了很久很久你知道有多久嗎?”
淩峻的眼神凝似芒尖,緊緊的盯著他。
穆西沉心中一凜,凡事講究因果循環,他不相信,淩氏的針對,是無的放矢。
淩氏集團看起來憑空而起,似乎空投在了這塊土地上,在當地混得風生水起之後,卻選擇與家大業大的赫天抗衡,尋根究底,絕對不隻是行業競爭那麼簡單。
淩峻當下所說的話,才真正說到了點上。
頭頂上那精雕細作的紅木宮燈,從裏麵透出的橙黃光線,打落在淩峻臉上,將他原本俊秀的臉蛋,打落的如同超凡脫俗的星球王子。
他眨著眼,抿著唇,很多年的一幕,即便他很想忘記,卻無論如何都忘不了。
風雨交加,被洗劫一空後,更顯得破敗不堪的房子裏,還不到十歲的小男孩,無助的趴在用破木板和舊被褥搭成的床鋪前,看著奄奄一息的父親,眼睛裏除了絕望,還有恐懼。
父親說:“兒子,我走了,你一個人,要好好活下去。”
“爸,你不要走,不要走,媽媽也走了,如果你也走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嗚嗚”小男孩跪在地上,死死搖著父親的手臂,哭泣著。
父親的手顫抖著,企圖要為他擦去臉上的眼淚,還沒接觸到他的臉頰,便頹然的垂落下去,再也沒了聲息。
雨夜裏,破房內,小男孩守著父親漸漸冰冷的身體,撕心裂肺的哭著。
那個時候,有誰能懂他心裏的恐懼,又有誰,能懂得他內心的孤單?
往日的情景快速的在腦海中閃過,但是當頭低下來,再度看向對麵的男人時,淩峻已經恢複平靜,白淨的臉上,再看不到一絲絲悲傷。
淩峻,一根一根的數著手指頭,數一個,便抬眼看一下穆西沉,數到後來,卻發現整個手加起來都不夠用,他便驚訝的吸了一口涼氣。
“我的天,我都沒想到,我竟然這麼有耐心,竟然等了有二十一年這麼久”說著說著,他抹了一下鼻尖,控製不住的怪笑起來。
“二十一年人人都說,二十一年,足可以死而複生,腦袋砍掉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我果真就經曆了二十一年的煎熬,我做過苦工,在煤礦裏挖過煤,做過最髒最累的活,直到今天,才有了和你麵對麵,平等對話的機會。”
穆西沉聽著他自說自話,眉心皺著,二十一年前,他隻不過是個茸毛都沒褪盡的小屁孩,二十一年前,他的家境也算上如日中天,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淩峻,這麼說,你現在的做法,完全是報複?”
不管二十一年前發生了什麼,但是結果顯而易見,正是他現在所看到的,以及目前赫天所正在發生著的。
淩峻卻收了笑聲,表情認真的道:“錯,我是成全。”
他很討厭穆西沉此刻的表情,一臉無虞,雲淡風輕,和他想象中的太不一樣了,難道赫天遭遇這麼多,他就沒有一點點歇斯底裏嗎?
所以,他就是要刺激他,打破這種氣死人的平靜。
“哦?”穆西沉好笑的抿抿唇。
“死得其所,不是成全嗎?穆總,穆西沉,我將很多年前,穆禦盛送給我父親的話,原封不動的送還給你。”
淩峻腦海中盡是父親臨死之前的絕望與無助,那雙眸子裏,更是帶了滔天怒意。
父親全麵覆滅之前,曾經帶著他,登門向穆禦盛求情,為此,父親忍受屈辱,帶著他在穆禦盛麵前跪下,求穆禦盛放他一馬。
可最後,穆禦盛是怎麼做的,他看也不看,隻是淡淡的說:“即便死,也是死得其所。”話畢,他便輕飄飄的離開了。
他牢牢的記住了這句話,死得其所。
既然穆禦盛當年不給他們一條活路,那麼現在,他也不會心慈手軟。
穆西沉轉動著手中的杯子,點了點頭,在淩峻簡直能吃人的注視之下,他還是清清淡淡的表情,不見一絲波瀾。
事情發展到現在,他已經了然於胸,淩峻的報複,就是因為上一代的恩怨,至於恩怨從何而起尚不明確,但是,他的目的很明顯。